灰绿色的能量波撞上碎星短剑的瞬间，塞琳娜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的手臂无法承受这股冲击，剑刃弯曲，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咬紧牙关，脚下的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整个人被逼得后退半步，膝盖几乎跪地。但她没有松手，也没有倒下。
维恩的手指还在地上抽搐，指尖离晨曦匕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他想动，可全身肌肉像是被锁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痛得他眼前发黑。他能感觉到命石碎片在胸口剧烈震动，与体内残存的光明和暗黑魔力互相撕扯。他的左眼微微颤动，暗金的光晕一闪即逝。
就在塞琳娜即将支撑不住时，维恩的中指突然勾了一下。那动作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晨曦匕首轻轻震颤起来。一道细小的银白光芒从刀柄处蔓延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碎星短剑碰撞的能量波正面相迎。两股力量交汇，发出一声闷响，灰绿色的波纹被短暂抵消。
骨鸦坐在骸骨巨鹰上，低头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他没有再出手，而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摊开。一缕金色的发丝静静躺在他腐烂的掌心，发丝末端还连着一小块焦黑的头皮。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乱了它。
“你救不了她。”骨鸦开口，声音不再沙哑狂躁，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我当年，救不了我的女儿。”
维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终于抬起头，视线穿过塞琳娜颤抖的背影，落在骨鸦手中的发丝上。那不是魔法残留，也不是幻象。那是真实的头发，属于一个活人，一个死去很久的人。
“她八岁那年，被人绑走。”骨鸦的声音低缓，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他们把她吊在祭坛上，当着我的面，一刀割开她的喉咙。我不是没反抗，可我是医师，不是战士。我只能看着她流血，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
维恩的右手慢慢握紧了晨曦匕首。他靠着刀柄撑起上半身，肩膀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黑血顺着臂膀流下。他没有擦，只是盯着骨鸦。
“我求过神明。”骨鸦继续说，“我跪在地上，磕破额头，求他们让我再见她一面。可没人回应。后来我找到了邪教，学会了亡灵术法。我把她的尸骨拼回来，把她的灵魂困在骨鸦雕像里。我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
他抬起眼，空洞的眼窝直视维恩：“可她再也不说话了。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像是在责问我，为什么要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风掠过荒原，吹动他的黑袍，也吹动那一缕金发。它轻轻飘起，又落下，贴在骨鸦胸前腐烂的皮肉上。
“你现在护着的那个女人，”骨鸦低声说，“你以为你能守住她？等你真正面对选择的时候，你会明白——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更难守护。”
维恩的喉咙动了动。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他只是慢慢将匕首插进地面，借力一点一点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在抖，脊椎像是断了一样疼，但他站直了身体。
“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劝我。”维恩开口，声音干涩，“你是想让我害怕。”
骨鸦笑了，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恐惧是最诚实的老师。等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你就会懂我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
“那你现在是什么？”维恩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一个怪物？还是一个父亲？”
骨鸦没有回答。他只是将那缕发丝收回袖中，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
“你有双天赋。”他忽然说，“你能掌控光明，也能驾驭黑暗。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你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到最后才发现，所有人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维恩停下脚步，距离骨鸦还有十步。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命石碎片在他胸口发烫，隐隐有光透出皮肤。他知道一旦强行催动它，封印会松动，伪神会感知到他的存在。他也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塞琳娜撑不过下一击。
“你说你女儿死了。”维恩低声说，“可你一直留着她的头发。”
骨鸦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不肯放手。”维恩继续说，“哪怕她已经变成尸体，变成骨头，变成影子，你还是要抓着不放。因为你清楚，一旦彻底放手，你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骨鸦的眼神变了。那不再是嘲讽，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被看穿的愤怒。
“你以为你比我强？”他冷笑，“你以为你能笑着送走重要的人？等你失去她的时候，你会比我更疯。”
“也许吧。”维恩握紧匕首，体内的魔力开始汇聚，“但至少我现在还能选择去保护她，而不是把她做成尸傀。”
骨鸦猛然抬手，人骨法杖指向维恩。骸骨巨鹰展开双翼，腐臭的气息弥漫开来。地面开始震动，周围的影裔纷纷后退，给这片战场腾出空间。
维恩没有躲。他闭上右眼，只留下左眼泛着暗金的光。命石碎片在他的灵枢中剧烈震颤，裂纹正在扩散。他知道这会带来反噬，可能让他当场崩溃，但他不能等。
就在他准备发动术法的瞬间，骨鸦忽然收手。
“我不杀你。”他说，“我要你活着。等你亲眼看着她死，再来找我谈救赎。”
他拉动缰绳，骸骨巨鹰转身，双翼拍打空气，掀起一阵尘土。黑雾翻涌，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记住，”他在离开前最后说道，“爱一个人，就是给她活下去的机会。而我……只是舍不得让她走。”
黑雾合拢，战场重归寂静。
维恩站在原地，手中的匕首仍在颤抖。他的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裂。他低头看向地面，发现自己的影子边缘开始泛起细微的裂痕，像是玻璃即将碎裂。
他抬起手，按住胸口的命石碎片。温度高得吓人。
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魔力波动，已经惊动了地底深处的东西。
远处的岩层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响，像是某种巨大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维恩咬紧牙关，将晨曦匕首重新握紧。
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滴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