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的手没有松开。她的指尖带着寒意，压在维恩肩头的伤口边缘，一股冷流缓缓渗入皮肉，止住了不断外涌的血。他喘着气，膝盖还在发抖，但意识比刚才清晰了些。密室里的空气依旧凝滞，冰晶法杖插在符文阵中央，微光流转。他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口的命石碎片。它还在震动，频率急促，像是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你还能站吗？”艾莉亚问。
维恩点头，撑着石凳边缘用力起身。腿上的伤让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地砖发沉。他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那些被冰封的古籍封面，声音低哑：“这些书里，有没有讲灵枢突破的？六阶以上的。”
艾莉亚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扇铁门。她将手掌按在门侧的符文凹槽上，一道蓝光闪过，锁扣发出轻响。门向内开启，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台阶布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下去过。
“禁书区。”她说，“只有登记在册的高阶法师才能进入。你进去后，不准触碰任何未标记的卷轴，不准擅自启动任何术式装置。一旦违规，冻结术法会直接作用于你的灵枢。”
维恩没回答，只是一步步走下台阶。
地下室比上面更冷，墙壁由深灰色石砖砌成，每隔几步就嵌着一盏幽蓝色的魔法灯。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面堆满了残破的手稿、卷轴和皮革装订的笔记。有些书页已经发黄脆裂，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他在最靠里的一个架子前停下，发现一本封面烧焦大半的册子，标题只剩三个字——《灵枢九阶录》。
他小心地抽出这本书，翻开第一页。纸张脆弱，字迹是用古老墨水写成的，断断续续，像是被人刻意损毁过。他逐行读下去，目光停在其中一段：
“六阶为分水岭，单系难越，双生者尤险，须以古魔法为引，代价为血、忆或寿。”
维恩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他继续往下翻，后面的内容几乎全被撕去，只剩下零星几个词：“命石共鸣”“灵枢裂纹”“引渡失败者化为空壳”。
他合上书，靠在书架边闭眼思索。六阶不是单纯提升魔力等级，而是对灵枢本身的重塑。而像他这样拥有双天赋的人，强行突破只会让光与暗的力量在体内互相撕扯。他想起刚才在密室里使用光明之力时，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感。那种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
他决定试一次。
盘腿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他开始引导体内的暗黑魔力。起初很慢，像一条细流沿着经络缓缓流动。随着运转加快，那股力量逐渐变得沉重，压迫着灵枢核心。突然，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东西在皮肤下炸开。他咬牙忍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一道赤色裂纹从心口向上蔓延，像是血管里灌满了熔化的铁水。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低沉而遥远：“别再往前了。”
是伊格尼斯。它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嘲讽，反而透着一丝警告。
维恩没有停下。他强迫自己继续引导魔力，哪怕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更深的痛楚。他知道这道裂纹意味着什么——他的灵枢正在承受极限压力，再进一步，可能就会彻底崩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节奏整齐，正朝协会方向靠近。守军巡逻队。他们还没发现这里，但随时可能进来检查。
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右手，用牙齿咬破中指，鲜血立刻涌出。他忍着痛，在地面画下一个简单的符文——那是艾丹教他的铁匠铭文，用来标记武器归属的记号。血顺着线条流淌，符文边缘微微发亮。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光芒骤然增强，空气中浮现出一把长剑的虚影。
那是一把旧骑士剑，剑柄磨损严重，护手处有一道明显的缺口。维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艾丹临终前交给他的剑。他曾以为这把剑只是遗物，但现在看来，它可能藏着更重要的线索。
光影只持续了几秒，随即消散。可就在它消失的瞬间，维恩脑中闪过一幅画面：黑暗的地穴深处，石壁刻满奇异文字，那把剑插在一座石台中央，周围环绕着淡淡的雾气。他记得那些文字——影裔族的语言。艾丹说过，他曾在烈焰王国边境见过类似的符号。
雷恩当时说：“你在地脉最深处……和你的坟墓一起。”
原来那不是威胁，是坐标。
他用匕首割下一块衣角，包扎住还在流血的手指，然后把《灵枢九阶录》的关键页撕下来，塞进怀中。衣服内衬的龙鳞纹路蹭过胸口的伤，带来一阵刺痛。他靠着墙缓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天快亮了。
六阶之壁必须突破，否则他连地脉入口都进不去。而突破的方法只有一个——付出代价。血、忆或寿。他不知道哪一种更适合自己，但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每一次吸气，都能感觉到灵枢中的裂纹在缓慢扩散，像蛛网一样向四周延伸。但他也感觉到，命石碎片的震动正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共鸣。那个地方，或许就是地脉尽头。
他必须动身。
可现在他还不能走。艾莉亚的监控仍在运行，整个协会都布满了侦测符文。他需要时间恢复体力，也需要弄清楚如何避开守军的搜查。更重要的是，他得确认一件事——那把剑为何会被留在地脉深处？艾丹是否早就知道他会走上这条路？
他睁开眼，手指轻轻抚过“晨曦”匕首的刀柄。光明之力在他掌心凝聚了一瞬，又缓缓散去。他没有再尝试运转暗黑之力，怕再次引发反噬。现在的他，就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稍有不慎就会折断。
但他不能停。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站起身，扶着书架慢慢走向楼梯口。每走一步，腿上的伤都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可他也清楚，比起即将到来的一切，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走到楼梯底部，抬头望向上方的出口。那里还有一道门，通向藏书阁主层。他必须穿过那里，才能离开协会。但在那之前，他得确保自己不会在半途倒下。
他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张残页。上面写着一句话，他反复读了好几遍。
“古魔法引渡，需以血脉为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