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镇衙的班头亲自登门,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到慕千月手中。
“慕姑娘,这是剿匪时你献计迷烟的赏银,一共一百五十两。”班头笑着捋须,“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慕千月道谢后,状似随意地问道:“班头常在镇上走动,可听说过苏员外家?”
“苏员外?”班头眼睛一亮,“那可是咱们镇上头一份的富户!不过最近他家倒是遇着件烦心事——”
他压低声音:“苏员外要娶续弦,看上个姓杨的寡妇。可苏老夫人死活不答应,说那寡妇明明有孩子,但却从不照料,定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班头没察觉,继续道:“要我说啊,那寡妇若真抛下亲生骨肉不管,确实心肠太硬……”
待送走班头,慕千月站在院中沉思。
林月娘快步上前:“千月,你怎么了?”
慕千月缓缓抬头,眼底结了一层寒霜:“我明白了……杨思韵突然要接雪儿,是为了嫁给苏员外。”
接着慕千月将刚才与班头的话说了一遍。
翠儿倒吸一口凉气:“她是要把二姑娘接去装样子?”
“难怪她今日这般急切。”慕千月攥紧衣袖,指节发白,“为了攀高枝,连亲生女儿都能拿来作戏。”
林月娘气得浑身发抖:“虎毒尚不食子!她竟狠心至此!”
慕千月轻轻握住林月娘颤抖的手,唇角浮起一丝苦涩,说:“小姑,她之前能抛下我和雪儿,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月娘忧心忡忡地叹气,道:“这日子真是没个安生!山匪才剿灭,又来了个杨思韵......”
慕千月望向窗外渐亮的星辰,声音温柔却坚定:“都会过去的。您看,咱们连最难的时日都熬过来了。”
暮色渐浓时,村长王贵拄着拐杖踏进院门。
“千月丫头,”他站在院门口笑道,“明日村里要组织车队进城采买,你们可有什么要捎带的?”
慕千月闻声从屋里迎出来:“王叔快请进。我们正打算添置些东西呢。”
这段时间,她们没有进城,家里储存的东西早就吃完了。
但她又不舍得亏待了自己这张嘴,食物都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但是时间长了,未免会引得旁人的猜疑。
林月娘搬来凳子,翠儿连忙倒上茶水。
王贵坐下后接着说:“这次要去十来户人家,你们要是信得过,把要买的列个单子……”
“王叔,”慕千月眼睛一亮,“我正想进城一趟。既然有车队同行,不如我也驾着马车一起去?”
她指了指院角的马车:“我要买的东西多,现在天已经冷了,东西也放的住,光是布料粮食就得装半车呢。”
王贵捋着胡子想了想:“也好,你们姑娘家自己挑布匹更称心。那明日辰时村口集合,记得多穿件衣裳,早春路上还凉着呢。”
“哎!”慕千月笑着应道,“多谢王叔提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千月便驾着马车来到村口。
晨雾尚未散尽,她勒住缰绳时不由怔住——所谓车队,不过是七八辆简陋的板车,其中仅有两辆老牛拉的车,其余都是靠人力拖拽的。
村民们正三三两两聚在槐树下,搓着手抵御清晨的寒意。
“是千月丫头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这辆突如其来的马车。
王贵敲了敲烟袋,扬声道:“人都齐了,咱们抓紧上路!”
他环视众人,神色严肃了几分,“虽说山匪主力已被剿灭,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路上都警醒些,互相照应着点。”
“放心吧村长!”李老汉把板车绳往肩上一勒,“咱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胖婶麻利地系紧头巾,笑着打趣:“真要遇上事,咱们千月丫头一个迷烟就能撂倒一片!”
这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王贵满意地点头,大手一挥:“出发!晌午前赶到城里,未时三刻准时在城门口集合,谁都不许耽搁!”
车队在晨光中缓缓移动。
慕千月刻意让马车走在队伍中间,既能照应前后的板车,又不至于扬尘呛到后面步行的人。
车轮轧过霜露未干的小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
王桂花独自拉着板车跟在队伍末尾,车轱辘在坑洼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前头不时传来阵阵说笑,可每当她加快脚步想凑近些,人群便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大山媳妇,”李寡妇回头瞥了一眼,“你这板车装得可不轻啊。”
这话听着关切,语气里却带着疏离。
王桂花勉强笑了笑:“当家的给邻村做了几把椅子,顺道带去城里。”
胖婶在前头听见,故意抬高嗓门:“要我说啊,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当初帮着那些山匪欺负我们,现在倒好意思跟着车队进城?”
王桂花低下头,攥着车把的手指节发白。
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寒气顺着小腿往上爬。
日头升到树梢时,黑河城青灰色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兵士正挨个检查路引。
王贵跳下牛车,转身对众人嘱咐:“老规矩,未时三刻前都要回到这里集合。要是谁耽搁了……”
“知道啦村长!”胖婶迫不及待地整理着头巾,“误了时辰就自己走回去呗!”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很快便三三两两散开。
卖山货的直奔西市,要买农具的往铁匠铺走,妇人们则相约去布庄挑花色。
慕千月驾着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而行,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景象。
粮铺前早已排起长龙,有个妇人正扯着粮商的衣袖哭求:“就再多卖我半斗米吧!孩子都快断炊了!”
“没啦没啦!”粮商甩开手,“这年头谁家不囤粮?明日请早!”
布庄里更是人声鼎沸,好几卷粗布刚从柜台搬出就被抢购一空。
慕千月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缰绳。
转过街角,恰看见王桂花正守着板车站在木器行外。
掌柜的捻着胡须摇头:“这年头谁还添置家具?娘子不如去当铺问问。”
“可是……”王桂花急得眼圈发红,“当铺只肯出材料价……”
地痞晃到板车旁,伸手就去摸椅面上的雕花:“这做工不错,小娘子开个价?”
“不、不卖!”王桂花慌忙挡在车前,“这是要送木器行的……”
为首的地痞嗤笑:“掌柜的都不要,不如便宜哥几个?”说着竟要动手搬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