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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如一道未愈的疤,沉沉坠入贺兰山犬牙交错的脊线背后,东方天际漫开的灰白,像是浸了水的陈旧裹尸布,黯淡而无光。桑吉半扶半抱着阿娜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死寂无边的沙碛之中。这里名曰红柳滩,却无半点生机,唯有枯死的红柳残骸如焦黑的臂骨伸出沙海,风化的流沙在永不停歇的狂风中哀鸣移动,沙粒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胜过最无情的鞭挞。

阿娜尔的呼吸浅促得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声,仿佛肺腑已被那无形的寒意割裂。月光下,她的脸苍白透明,竟隐隐泛出一种青瓷似的冷光。肩头、后背、腰侧,那几处被山魈利爪撕裂的伤口,虽经桑吉以随身草药紧急敷裹,却依旧狰狞外翻,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黏腻的青黑色,火辣辣的剧痛中缠绕着一缕阴寒,正不断蚕食着她的体温和神智。她浑身冰冷,唯有额头滚烫,牙关不受控制地轻颤,每一次被桑吉带着迈步,伤口都牵扯出钻心的痛楚,让她几乎软倒。

“坚持住,阿娜尔,就快到了…王老汉用命换来的消息,绝不会错…”桑吉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风沙磨砺过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紧紧揽着阿娜尔柔软的腰肢,几乎承担了她全部的重量。斗笠早已遗失,露出那张写满疲惫与深重忧虑,却线条刚硬、眼神依旧如磐石般坚毅的面庞。他目光如鹰隼,在王老汉临终前那片语只言的模糊指引下,于这片广袤死寂的沙海中,执拗地搜寻着那个被视为唯一生机的标记,“最大的沙丘”。

日头升至头顶,无情炙烤,沙砾变得滚烫,蒸腾起扭曲视野的蜃气。就在阿娜尔意识即将彻底涣散之际,桑吉的脚步猛地顿住。找到了!那沙丘庞大得令人窒息,果真如同埋葬巨人的荒冢,沉默地匍匐在天地之间。背风面,几丛异常粗壮、彻底枯死的红柳根系顽强地虬结着,刺破沙层,如同绝望者伸向天空的爪牙。

桑吉小心翼翼拨开流沙和干硬的枯根,动作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魔物。流沙簌簌滑落,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幽深漆黑的洞口赫然显现!一股混杂着浓重水汽和千年岁月积尘的阴风,猛地从中倒灌而出,吹得桑吉衣衫猎猎作响,肌肤瞬间起栗。

“就是这里!”桑吉精神一振,眼底燃起希望之火。

洞口陡峭,向内延伸,石壁湿滑异常。桑吉率先探身而下,以背抵壁,双脚艰难寻找着支撑,然后用尽全力,将几乎完全虚脱、意识朦胧的阿娜尔小心翼翼接了下来。洞内漆黑如墨,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脚下是没及脚踝的冰冷浅水和滑腻黏稠的淤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水生腐殖物特有的腥锈气息。桑吉点燃了最后一小截视若珍宝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这条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的地下暗河河道。河道时宽时窄,宽阔处如地下厅堂,空旷得令人心慌,狭窄处则需侧身挤过,尖锐的岩石刮擦着衣衫。头顶不时有冰冷刺骨的水珠滴落,砸在额头或脖颈间,激起一阵寒颤。

“顺着水流方向,必有出口…”桑吉辨认了一下水流,将火折子举高,更紧地搀扶住阿娜尔,沿着这条冰冷彻骨的地下河,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艰难摸索。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水声淙淙,以及他们自己沉重压抑的喘息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无限放大。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跋涉了多久,就在那点火光即将燃尽,黑暗要彻底吞噬一切时,前方极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灰白光点!

希望催生出力气,桑吉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阿娜尔,向着那光点奋力前行。光点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可供钻出的洞口。

钻出洞口的刹那,尽管身体疲惫欲死,眼前景象仍让桑吉微微一怔。他们已然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河谷地带,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条宽阔的大河在谷底蜿蜒流淌,水色浑浊,土黄凝沉,正是西北苦旱之地的血脉——环江。时值枯水期,大片河滩裸露在外,布满灰白色的卵石和黑褐色的淤泥。对岸远方,一座戍堡的轮廓在稀薄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伏地的巨兽——那便是他们之前千方百计想要绕开的明军据点,河东驿。他们成功了。

然而,这份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短暂的成功喜悦,尚未在心里泛起涟漪,就被更沉重、更冰冷的忧虑彻底碾碎。

阿娜尔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恶化了。那绝非简单的撕裂伤,山魈的利爪上显然浸染了石阵邪阵积累百年的污秽死气,更如同钥匙,彻底引动了她体内深藏难解、源自西夏王陵的古老恶咒!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完全变为骇人的青黑之色,高高肿起,皮肤紧绷得发亮,边缘处,细微的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蛛网,正不祥地向四周健康的肌肤缓慢蔓延、侵蚀。指尖触碰,先是刺骨的冰寒,随即又爆开一种诡异的、深入骨髓的灼烧剧痛。桑吉身上所有寻常的金疮药粉撒上去,竟如石沉大海,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被那青黑色泽迅速吞没。

更可怕的是,诅咒正疯狂攻击她的神智。

“桑吉…你听…是不是有鼓声?沉闷的,像敲在心上…还有牛角号,呜——呜——的,好凄厉…”她虚弱地靠在桑吉肩上,眼神涣散迷离,额头烫得吓人,声音如同梦呓,“好多人在哭…在嘶喊…就在这河水下面…密密麻麻…”

桑吉凝神屏息,侧耳倾听,耳中只有环江流水亘古不变的呜咽风声。他的心直往下沉。有时,阿娜尔会猛地痉挛一下,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抠进他的皮肉里,另一只手指着某段看似平静无波的河面,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血!快看!河水全变红了!翻滚着血沫!下面…河底的淤泥里…全是人在挣扎!手!好多手伸出来了!”桑吉急望过去,只见浑浊的土黄色河水无力地冲刷着卵石,荡起些许泥沙,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甚至,在黄昏日落、或黎明前最为晦暗的那一刻,天地间阴阳交替、气息混沌之时,连桑吉自己,偶尔也会被一股毫无来由的、透彻灵魂的寒意骤然攫住!他会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对岸——只见那氤氲的薄雾之中,似乎隐约矗立着一些模糊扭曲的、身着残破古老铠甲的透明身影!它们如同生长在河岸边的苍白荆棘,死寂无声,没有面容,唯有那空洞头盔的方向,仿佛有无形的、冰冷粘稠的视线穿透河面的水汽,死死地钉在他们两人身上,充满了亘古不化的怨毒与彻底的死寂。那是西夏亡灵军团被惊动后残留的印记,被阿娜尔身上躁动的诅咒和那尊金佛若有若无的气息所强烈吸引,隔着遥远的时空,投来的冰冷一瞥。

这无休无止的幻听幻视与骤然袭来的刺骨阴寒,极大地加速消耗着阿娜尔本已油尽灯枯的精神力。她的身体在高烧和寒战中反复拉锯,意识时而清醒片刻,认出桑吉,眼中尽是依赖与痛苦;时而又彻底陷入混沌,发出含义不明的痛苦呓语,时而颤抖着呼唤早已逝去的亲人名字,时而又惊恐万状地徒劳躲避着根本不存在的刀光剑影。

桑吉的心,如同被放在慢火上反复炙烤,焦灼欲焚。他比谁都清楚,不能再拖延片刻!阿娜尔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站在悬崖边缘,再退半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必须立刻、彻底地处理伤口,拼尽全力压制甚至暂时驱逐那邪恶阴毒的诅咒之力!

他搀扶着几乎失去所有行动能力的阿娜尔,沿着环江裸露的河滩,踩过硌脚的卵石和陷足的淤泥,艰难前行,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极致,竭力规避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明军巡逻队踪迹。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蓝夜色吞没之前,他在一处河流转弯的峭壁之下,找到了一个被大量茂密枯藤几乎完全遮掩的浅小洞穴。洞口狭窄隐蔽,但内部尚可容两人蜷身栖身,相对干燥,并无野兽栖息痕迹,是眼下绝佳的藏身之所。

他将阿娜尔小心地安置在洞内最干燥避风的角落,将自己行囊里最后一点用于引火的柔软干草尽数铺下,权作垫褥。然后迅速转身,在洞口外部极其谨慎地布置了好几个利用枯枝、石块和丝线设置的简易预警机关,并仔细抹去了他们来时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回到洞中,他用火石点燃一小堆沿途谨慎收集来的干枯树枝。微弱的橘红色火光跳跃起来,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光影摇动,映照出阿娜尔惨白如纸、不断渗出冷汗的脸庞。她蜷缩着,身体在无法控制的冷颤中瑟瑟发抖,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开合,溢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痛苦音节。

桑吉凝视着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深处却有着火山熔岩般的坚定。他盘膝坐下,取出贴身收藏、用多层油布严密包裹的几个小药包,里面是他依循密宗古法精心调配的秘药,以及一些在道医看来也极为珍稀的急救草药。

“阿娜尔…阿娜尔…”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听着,我要为你疗伤。过程会极痛,但你必须相信我,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阿娜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耗尽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丝眼帘,迷蒙失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中交织着极致的痛苦与全然的托付,她极其微弱地点了一下头。

桑吉先取出几味有宁神静气、暂镇痛楚效用的道医草药,放入石臼中仔细捣碎成粉,混合着珍贵的清水,小心托起阿娜尔的头,一点点喂她服下。药力逐渐化开,阿娜尔原本急促混乱的呼吸慢慢变得略微平稳悠长,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只是那双秀美的眉毛依旧紧紧蹙在一起,仿佛即使在无边的梦魇里,她仍在承受着可怕的煎熬。

接下来,是最关键、最艰难的一步。

桑吉看着阿娜尔伤痕累累的身躯,呼吸微微一滞,伸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但随即变得稳定如山。他深知伤口的位置多在肩背、胸前、腰侧这些私密之处,若要彻底清创祛毒,非褪去衣衫不可。于世俗礼法、于他所受的教规戒律,这皆是不可逾越的雷池禁忌。但此刻,救人救命大于天,世间一切规矩,都须为此让路!

他闭上双眼,心中急速默诵了一遍药师佛心咒,藉此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定住心神。然后,睁开眼,目光澄澈如镜,只映照伤患,再无杂念。他用微微颤抖却尽可能轻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阿娜尔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污、汗水和沙尘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衣襟。衣衫层层褪下,逐渐露出女子光洁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脊背、圆润的肩头,以及那片从未被外人窥见的、雪白而柔软的胸脯肌肤。那几处狰狞的青黑色伤口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更显恐怖绝伦,那些细微的黑色蛛网状纹路甚至像是在微微蠕动,散发着阴寒与腐臭的气息。

桑吉眼中瞬间涌上剧烈的心痛与对那施咒者的滔天愤怒。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俯下身,用准备好的温盐水,已是他能弄到最干净的水,极其仔细地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沙砾。然后,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神情庄严肃穆,如同要进行一场最神圣的法事,缓缓将嘴唇贴附在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伤口之上!

“唔…”即使是在药力造成的深沉昏睡中,巨大的刺激依旧让阿娜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

桑吉毫不迟疑,运转体内苦修而来的精纯内息,猛地一吸!一股腥臭发黑、甚至带着细微冰碴般阴寒感的毒血和已然腐败的细微皮肉,被他猛地吸入口中。他立刻扭头,将这污秽之物吐在一旁早已备好的大片落叶之上。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不顾那恶臭令人几欲作呕,不顾唇舌间传来的诡异麻木感,直到吸出的血液逐渐变为鲜红色,伤口处那骇人的青黑色也似乎略微淡化了一丝,那些蠕动蔓延的黑色纹路仿佛失去了活力,暂时停滞下来。

整个过程,对桑吉的心神是无与伦比的煎熬与考验。唇齿间清晰触碰到的,是女子温软细腻却饱受摧残的肌肤,鼻息间萦绕不去的是浓重血腥气与女儿家身上那种淡淡体香混合而成的、极其复杂的气息。这一切,与他自幼年起便严格持守的清规戒律,发生了剧烈无比的冲突,几乎要动摇他的禅心。但他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杂念,眼中唯有伤患,唯有救人的决绝,将全部意志力都倾注于此。

清创完毕,他迅速取出以雪山千年莲花蕊、琥珀粉、珍珠粉、绿松石粉等多种珍稀矿物宝石粉,依秘法调制成的八宝生肌神膏。药膏色泽莹润,触体一片沁人清凉,随即化为温和暖意,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能安定心神的檀香气息。他将药膏仔细地、极其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处伤口上。昏睡中的阿娜尔似乎感受到了这份舒适的凉意,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丝。

接着,他撕下自己内衫最干净的里衬,蘸着剩余的温水,极其轻柔地擦拭阿娜尔身上、脸上其他部位的血迹和污垢。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无限的怜惜与郑重,仿佛在擦拭一件举世无双、脆弱易碎的珍贵瓷器。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她光滑的肌肤,带来一阵阵触电般的陌生颤栗,却都被他以绝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摒除于心湖之外。

做完这一切,桑吉已是汗透重衣,额上布满细密汗珠,精神上的疲惫远比一场恶战更甚。他迅速找出洞内可能存在的、相对干净的干草和自己那件还算完整的外袍,为阿娜尔重新穿好、系紧衣带,并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以抵御地穴深处不断渗出的寒意。

然而,失血过多和诅咒带来的那股源自骨髓的阴寒,并非寻常衣物可以驱散。阿娜尔依旧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微微发抖,嘴唇泛着青紫色。

桑吉低头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再无犹豫,伸手解开腰带,脱下自己上身仅存的、也已破损不堪的单薄内衫,露出精悍结实、却同样布满各种新旧伤疤的古铜色上身。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躺下,侧身,将依旧瑟瑟发抖、冰冷蜷缩的阿娜尔紧紧、紧紧地拥入自己滚烫的怀中!用自己炽热的体温,毫无保留地去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肌肤骤然相亲,温暖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阿娜尔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终于寻到了热源,无意识地向那温暖的胸膛深处缩了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小兽找到庇护所般的、满足而虚弱的叹息,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

可是,感受着怀中这具柔软而信任地依偎着自己的少女胴体,鼻间充盈着她发丝间淡淡的气息以及混合了药味的体香,方才疗伤时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更是挥之不去…这一切,如同无数细密而灼热的魔咒,以前所未有的凶猛之势,狂暴地冲击着桑吉苦修多年、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防堤坝。

自入佛门起,他就清楚知道自己所属的北传密教,不同于汉传佛教与南传小乘。这一支古老法脉,并不绝对禁止僧侣娶妻生子,甚至在某些无上瑜伽部秘典中,将阴阳和合、男女双修视为证悟空性、抵达彼岸的一条艰险而强大的秘径。然而,这绝非纵欲之行,其戒律之严苛更甚寻常。一旦破戒,与所选“明妃”缔结婚姻,生下传承法脉的“佛子”,便意味着世间情欲尘缘已了,必须彻底斩断一切贪恋痴缠,将余生全部生命与灵魂奉献给至高无上的佛法修行,终身不得再近女色,甚至连一丝妄念都需彻底摒除。否则,必遭神力无情反噬,修为顷刻尽毁,神魂堕入无边金刚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再无望进入戒、定、慧的究竟解脱之门。

他对阿娜尔,自千佛崖初次相遇,目睹她的聪慧、坚韧、美丽与那份不羁的野性,心中那根情弦便被拨动,及至后来共历生死,种种情愫早已深种,难以自拔。她就像一道炽热耀眼的阳光,猛然照进他原本枯寂单调、唯有经卷佛像的修行生涯。他愿意为她承担所有,娶她为妻,护她一世喜乐平安。这份心意,既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渴望。

可是…然后呢?

让阿娜尔为他生下孩子,完成法脉传承的职责后,便从此与她形同陌路,让她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承受孤寂?眼睁睁看着她红颜老去,病痛苦楚,却不能再给予丝毫温存与慰藉,连一个拥抱都成奢望?这对自己、对她,是何其残忍的酷刑!不负如来法旨,便注定要负了怀中这倾心相待的卿卿!这种撕心裂肺的两难抉择,如同最锋利冰冷的金刚杵,反复搅动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几乎令他窒息。

洞外,环江流水呜咽不休,风声穿过石隙,如同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哭泣徘徊。洞内,小小的篝火光芒摇曳不定,勉强温暖着紧紧相拥的两人躯体,却丝毫温暖不了桑吉心中那片因预见到未来决绝而早已冰封万里的荒原。

无尽的痛苦与撕裂般的纠结在他胸中翻腾、冲撞,无处宣泄,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压抑到极点的叹息,和一首低徊在灵魂最深处、无人能听见的椎心哀歌:

赤月蚀袂袈裟寒,环江夜夜咽旧垣

檀珠碎堕紫煞凝,咒纹深蚀玉容颜

素手冰,禅烟乱,吮毒剜疮泪空悬

金刚经障难护卿,佛火焚身咒枉然

戒律烙锁骨中裂,情根燃尽禅定裂

欲绾青丝结鸳盟,恐焚莲台守长夜

如来卿卿两枷锁,袈裟情丝俱缠身

何日斩断业火链,荒冢共眠证无情

低沉沙哑的心诵,如同受伤孤狼在月下的哀鸣,在狭小洞穴的每一寸空气中缓缓弥漫,又终被洞外永无止息的风声水声彻底吞没。唯有怀中女子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和她眼角悄然滑落、迅速渗入他胸膛肌肤的那一滴滚烫泪水,无声地证明着这份深沉、炽烈却仿佛注定走向无望与决绝的爱恋,曾如此真实而痛苦地存在过。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一片隐蔽的死寂山谷中。

诺布一行人肃立,如同刚从阿鼻地狱挣脱归来的恶鬼,个个风尘仆仆,衣袍破损,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与干涸的血痂,眼神阴沉暴戾得几乎要滴出毒液。他们面前,是一处被大量天然落石和枯死灌木巧妙伪装起来的、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这是在宁夏卫城内潜伏的北元暗桩,耗费无数心血和时日才秘密挖掘而成的一条逃生通道,另一端出口,远在宁夏卫城警戒范围之外的荒凉之地。

“国师法旨已至!”诺布摊开手掌,掌心一枚不过寸许长、闪烁着不祥血光的细小骨片,正散发出阵阵阴邪波动。他的声音嘶哑,冰冷得如同塞外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圣佛气息最后一次惊动血脉罗盘,显示在贺兰山余脉,甜水堡左近!国师神机妙算,早已推演出他们必经之路,亲布‘万魂噬佛’大阵于子午岭西麓绝地!法旨令谕:我等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十日之内,赶至子午岭西麓设伏!”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决绝与一种近乎虔诚的嗜血光芒,缓缓扫过身后每一个手下:“圣物必须夺回,佛女必须捕获,所有碍事者格杀勿论!这一次,若再失手,我等皆提头回去向国师谢罪吧!”

八部鬼手眼中同时燃起暴虐嗜血的火焰,齐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饥饿的狼群闻到了血腥。他们不再有片刻停留,身形晃动,如同最敏捷的鬼魅,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迅速没入那幽深黑暗、仿佛直通地府的密道入口,消失不见。

凛冽的杀机,如同一张早已编织完好、灌注了无数怨魂的巨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狠厉,向着环江河畔那对暂时依偎在小小洞穴中、汲取着彼此最后一点温暖的恋人,毫不留情地急速收拢。

子午岭,那片古老而苍凉的土地,注定将在不久之后,化作一片血火焚情、魂哭神嚎的终极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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