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朱棡说的是对的,自己跟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她只是……太担心了。
于是,那点委屈很快化作了绵绵不绝的叮嘱和牵挂。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朱棡,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却异常认真:“那……那朱棡哥哥你一定要千万小心!不可以逞强,要一直跟在爹爹身边,爹爹经验丰富,会保护你的!盔甲一定要穿好,听说蜀地多雨潮湿,容易生病,驱寒的药材、金疮药、干净的绷带都要带足……还有还有,吃的喝的也要注意,不要喝生水……”
她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数着,恨不得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塞进朱棡的行囊里,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免受一切伤害。
说着说着,她越发不放心起来,忽然站起身:“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肯定有遗漏的,你们男人总是粗心大意……”她说着就要拉朱棡回晋王府去检查行装。
看着她这副又担心又操心、小大人般的模样,朱棡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珍视感充盈胸腔。他手上微微用力,将正要起身的徐妙云轻轻拉回,随即张开手臂,将她那娇小柔软的身子整个儿拥入了怀中。
徐妙云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坚实温暖的怀抱,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脸颊耳根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忘了。她能清晰地听到朱棡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怀抱的力量和温度,以及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朱棡将她抱得很紧,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发顶,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妙云……别忙了。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他顿了顿,无比真诚地低语,“有你这样牵挂着我,真好。”
徐妙云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温暖。所有的担忧、不舍、羞涩,都融化在了这个紧紧的拥抱里。她悄悄伸出手,环住了朱棡的腰,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两人就这样在凉亭下静静相拥,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远去。阳光透过藤蔓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过,带来花草的清香,时间似乎都为他们而放缓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其刻意、响亮无比的咳嗽声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咳!咳咳!!”
沉浸在温情中的两人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分开。徐妙云脸红得几乎要冒烟,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朱棡倒是镇定些,但耳根也微微泛红,他抬眼望去,只见未来岳父徐达正黑着一张脸,抱着手臂,像一尊门神似的站在不远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不爽、警告、又带着点“女大不中留”的无奈。
徐达瞪着朱棡,没好气地哼道:“抱够了没有?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他顿了顿,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语气硬邦邦的,“明天卯时正刻,大军于城外神策军营点将出发,别迟到了!”说完,像是再多看一眼都心塞似的,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让他糟心又没办法的小儿女。
看着未来岳父那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看怀中人儿羞得不敢抬头的模样,朱棡和徐妙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抓包”后的好笑和无奈,两人忍不住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浓得化不开的离愁别绪,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冲淡了不少,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温馨起来。
当晚,朱棡拗不过徐妙云的坚持,留在魏国公府用了晚膳。饭桌上,徐达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偶尔用眼神“杀”朱棡一下。谢夫人则温柔地不断给朱棡布菜,叮嘱他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徐妙云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菜都夹到他碗里。
膳后,徐妙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跟朱棡回晋王府,亲自为他检查行装。朱棡看着她那认真又担忧的小模样,心中软成一片,哪里舍得拒绝。
晋王府寝殿内,灯火通明。徐妙云像个小小管家婆一样,打开朱棡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行囊,一件件仔细检查起来。里衣是否足够柔软吸汗,靴子是否合脚耐磨,金疮药、解毒丹、驱虫粉是否齐全……她甚至细心地塞了好几包独立包好的、她亲手制作的肉脯和果干进去。
“这些带着,路上要是吃的不合口味,或者饿了,可以垫一垫。”她小声说着,动作细致而专注。
朱棡没有打扰她,只是含笑倚在一旁的屏风上,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烛光柔和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和认真的侧脸,一种名为“家”的温暖和安宁感缓缓流淌在心间。这一刻,什么皇图霸业,什么朝堂纷争,似乎都暂时远去,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小人儿带来的、最质朴的牵挂和温暖。
直到徐妙云再三确认,觉得再无遗漏,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小手,长舒一口气。朱棡走上前,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
“都检查好了?这下可放心了?”他笑着问,语气宠溺。
“嗯……”徐妙云点点头,可眼神里的担忧依旧没有完全散去。她反握住朱棡的手,仰起脸,“朱棡哥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答应你。”朱棡郑重地承诺,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夜色已深,朱棡亲自送徐妙云回府。两人没有乘车,只是摒退了随从,牵着手,慢悠悠地漫步在已然寂静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