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惊艳的队内赛,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华夏青年排球集训队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北川圭”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符号,而是成为了“神预判”、“鬼手防守”和“场上教练”的代名词。
接下来的几天里,训练依旧是地狱式的。
北川圭的体能依然是全队垫底,每天的晨跑和力量训练都让他感觉身体被反复碾压。但他那股咬牙坚持、从不叫苦的韧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而在有球训练和对抗赛中,他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他会不经意地提醒轮转到他身边的副攻手:“你起跳前习惯性地有个小垫步,这会给对方拦网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试着把最后一步踩实了再跳。”
他会在自由人抱怨某个刁钻的发球接不到时,平静地示范:“这种侧旋球不要想着去‘垫’它,用手臂的接触面去‘迎’它,把旋转的力变成向上的力。”
他从不居高临下,只是用最简单、最实用的方式,分享着他那浩瀚如海的排球知识。
队员们对他的称呼,也从一开始客气的“北川”,变成了亲昵的“阿圭”。训练间歇,大家会勾肩搭背地围着他,让他分析刚才的比赛录像;吃饭时,总有人会多给他夹一筷子红烧肉,笑呵呵地说:“阿圭你太瘦了,多吃点,把体能补上来,下次干翻A组!”
王牌主攻手张扬,如今每次扣球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北川圭的防守位置,甚至会主动找他讨论如何让自己的进攻线路更难被预测。
队长李峰更是把他当成了半个战术参谋,时常拉着他一起研究对手的录像。
是的,北川还没有跟教练坦白。
今天已经是试训的第四天了
他还没坦白自己并非什么父母繁忙、被托付于此的华夏少年,而是一个来自日本的、不属于这里的“外人”。
他怕。
他怕一旦自己坦白,这几天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队友们热情的笑脸会变得疏远,信任的眼神会变得猜忌。那些历史遗留下的、复杂而敏感的情绪,会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与这个他无比珍视的“家”彻底隔开。
这种恐惧,让“坦白”两个字变得无比沉重。
转眼,试训的第五天到了。
下午的训练赛,北川圭再次作为b队的防守核心,带领队伍和A队打得难解难分。虽然最终还是以两分之差惜败,但整个过程中,b队展现出的防守韧性和战术执行力,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训练结束,陈海教练宣布解散,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向更衣室,讨论着明天的休息日要去哪里放松。
北川圭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看着那个正在收拾战术板的、如山般可靠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走了过去。
“陈教练。”
陈海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少年,温和地问道:“怎么了阿圭?今天的表现很不错,身体感觉怎么样?”
北川圭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涩,但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
“陈教练,其实……我不是父母很忙。而是……我来自日本国。很抱歉,欺骗了您。”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待着意料之中的震惊、失望,或是愤怒。
过了几秒,陈海教练沉稳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没有一丝波澜:“很高兴,你主动来跟我说这个事情。”
北川圭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陈海平静拍了拍北川圭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场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其实,在你来试训的第二天,”陈海教练看着空旷的球场,缓缓说道,“你的全部资料,就已经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
北川圭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可是您怎么没有拆穿我?”北川不确定的问道
“我做了这么多年教练,不敢说看人准确率百分之百。”陈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孩子。一个……眼睛里只有排球的好孩子。”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北川圭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长辈对晚辈的温和与理解。
“以前的遗留问题,我没有立场去说什么,”陈海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馆里回荡,显得格外有力,“但是在这里,在这个球场上,我只看到一个热爱排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