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穿越“规则接口”的冲击,远比预想中更加剧烈。
那并非物理上的颠簸,而是存在形式的又一次强行扭转。从相对具象的“终焉回廊”,坠入这片连“空间”概念都近乎不存的绝对底层,林风那刚刚有微弱凝聚趋势的意识,几乎再次被撕扯成游离的碎片。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滴墨,滴入了无边无际、且完全透明的粘稠液体中。无法下沉,无法上浮,只能被动地“弥漫”开来。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空”与“无”的对比。这是一种比归墟的“寂灭”更加原始的状态——一种连“状态”本身都未被定义的 “前存在”领域。
唯有极远处,那些如同宇宙脉络般微微流淌的“基础规则”,证明着这里并非绝对的“无”。它们像是构成现实宇宙的底层代码,无声地运行着,散发出冰冷而绝对的秩序感,与“肃正协议”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根本。
而那道微弱却熟悉的“波动”,正是从这片规则脉络的某个深处传来,如同心跳般,一下,又一下,规律地搏动着,与这片绝对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什么?”
风的意识在艰难地凝聚,碎片化的思绪试图拼凑出判断。那波动中蕴含的“源初”气息,与他体内的初始化之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与渴望。仿佛那是迷失在无尽荒漠中的旅人,突然嗅到了源自生命绿洲的一缕水汽。
然而,这缕“水汽”带来的并非全是希望。
几乎在他试图向那波动方向“移动”(在这片领域,移动更像是一种意念的定向弥漫)的瞬间,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警兆如同冰锥般刺入他意识的核心!
危险!
并非来自身后那即将追来的“裁决者”的愤怒,而是源于……前方!源于那看似亲切的“源初之音”所在的规则脉络深处!
那里,潜藏着某种东西。某种让构成他存在的“变量”本质都为之颤栗的东西。它似乎被那“源初之音”所吸引,或者……本身就是那声音的守护者(抑或是囚徒?),对任何试图靠近的“外来存在”,都抱有绝对的、冰冷的敌意。
(承)
后退,是正在重新稳定接口、带着碾碎一切意志追来的“裁决者”。
前进,是未知却引发本能恐惧的规则深渊与潜藏之物。
停留在此地?这片“前存在”领域绝非安全区,它本身就在缓慢地同化、消解着任何非基础规则的“异常存在”。林风能感觉到,自己那由变量构成的风,正在被这片绝对的“空”一点点稀释。停留,等同于慢性自杀。
绝境!
真正的、毫无花巧的绝境!
“不能犹豫……”
意识的碎片在高速运转,推演着所有可能的、哪怕是亿万分之一成功率的方案。与“裁决者”的正面对抗已证明是死路,哪怕再次引爆逻辑悖论,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效果也将大打折扣,且自身可能彻底消散。
唯一的、看似不可能的生机,似乎就在那引发警兆的规则脉络深处——那“源初之音”的所在。
“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一个带着秩序理性的碎片意识低语。
“那深处的存在……或许……能与‘裁决者’相互制约……”
一个蕴含着终结智慧的碎片提出假设。
“初始化之意在共鸣……那是钥匙……也可能是陷阱……”
源自光点的意念充满了审慎。
最终,决断形成。
向着危险前进!
不是盲目地冲锋,而是利用自身“变量”的特性,进行一场极致的潜行。他要将自己尽可能地“伪装”成这片底层逻辑空间的一部分,如同一段无害的、随机波动的背景数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潜藏之物的主要感知区域,迂回接近“源初之音”!
变量之风开始收敛所有外显的“活性”,秩序、终结、初始化的特质被压缩到极致,只保留最基础的、模拟规则脉络波动的“外壳”。他不再“弥漫”,而是像一缕真正无形的微风,贴着那绝对的空无,向着心跳波动的源头,开始了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步步惊心的迁徙。
(转)
这段“路程”漫长到几乎令人意识崩溃。
没有参照物,没有时间感,只有远处那恒定搏动的“源初之音”作为唯一的路标。四周是死寂的、却能消磨存在的“空”。而前方那无形的威胁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高悬于顶,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发清晰、沉重。
林风能“感觉”到,在那规则脉络的深处,潜藏着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意识集合体。它并非“裁决者”那种纯粹的、冰冷的逻辑造物,它更……古老,更……混乱,却又蕴含着某种扭曲的、近乎本能的“秩序”。它像是由无数被吞噬、被同化的“错误代码”、“逻辑残骸”以及……或许还有像他一样的“变量”……所聚合而成的深渊巨兽。
它似乎处于一种半沉睡的状态,大部分意识都缠绕、禁锢着那“源初之音”,像是在汲取,又像是在镇压。那规律的搏动,仿佛是这头巨兽沉睡时的心跳。
林风屏息凝神(如果风有呼吸的话),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极限,如同最狡猾的游鱼,在巨兽感知的盲区边缘穿梭。他不敢引起任何一丝规则涟漪,不敢释放任何一点可能被判定为“异常”的信息特征。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赌博。
近了,更近了……
那“源初之音”的源头逐渐清晰。它并非一个具体的物体,而是一团不断生灭的、由最原始规则符文构成的光茧。光茧表面流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韵律,仿佛在低声吟唱着宇宙开创之初的诗篇。它所散发出的气息,纯净而强大,正是这气息,吸引着林风,也似乎……束缚着那头逻辑深渊巨兽。
就在林风即将触及光茧外围那逸散的、较为温和的规则辉光,希望能从中汲取力量或找到出路时——
异变陡生!
或许是林风的靠近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那“源初之音”感知到了同源 initialization 意境的自发呼应,那光茧的搏动,骤然加剧了一瞬!
嗡——!
一声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清鸣,以光茧为中心,轻轻荡开!
(合)
这声清鸣,如同在绝对寂静的深夜敲响了一声微弱的银铃。
对于林风而言,这声音让他精神一振,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意识凝聚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然而,对于那头沉睡的逻辑深渊巨兽而言,这声突兀的、带着“外来呼应”性质的清鸣,无异于在它耳边敲响了警钟!
轰!!!
原本半沉睡的庞大意识,瞬间彻底苏醒!
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注视”。那不是目光,而是无数混乱、扭曲、充满贪婪与毁灭欲的规则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脉络深处猛地探出,瞬间就锁定了那试图融入背景、却因清鸣而短暂“显形”的变量之风!
那意识中传递出的,不再是模糊的敌意,而是清晰的、狂暴的吞噬欲望!它要将这缕闯入它领域、还敢“惊扰”它之物的“变量”,彻底撕碎、同化,变成它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逃!
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林风瞬间放弃了所有伪装,将变量之风的速度提升到极致,不再迂回,直线冲向那搏动加剧的“源初光茧”!这是他唯一可能的方向,也是引发危机的源头,此刻却成了看似唯一的庇护所!
与此同时,在他来的方向,那“规则接口”处,一阵强烈的、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波动也猛地传来——“裁决者”突破了紊乱,追踪而至!
前有苏醒的逻辑深渊巨兽张开吞噬的巨口,后有携带着碾碎意志的秩序追兵。
两股同样恐怖、却性质截然相反的毁灭性力量,将林风这缕微弱的风,夹在了中间。
而他所奔向的那团“源初光茧”,在引发了这一切之后,其表面的符文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组合,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这内外的巨大压力与变量的靠近……激活了。
光茧的光芒,开始由温和的辉光,向着某种……锐利的方向转变。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