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是宇宙中最危险、最不可预测的地带之一。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狂暴到极致的空间力量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利刃,疯狂撕扯、切割着一切陷入其中的存在。
云墨尘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撕扯痛楚中沉浮。他仅存的混沌剑元自发地护住周身,那灰黑色的寂灭混沌域在乱流冲击下明灭不定,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仅仅能勉强护住他自身以及怀中的混沌之灵、丹田内的黎玖“种子”。
即便如此,他的肉身依旧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伤痕,鲜血不断渗出,又被空间力量瞬间湮灭。神魂更是如同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剧痛几乎要让他彻底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处何方。唯一的念头,便是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维持那脆弱的守护,确保黎玖的“种子”和混沌之灵不被这毁灭性的力量损伤。
就在他感觉自身力量即将耗尽,意识即将被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时——
一股奇异而柔和的牵引力,突然从乱流的某个方向传来!
这股力量并非空间乱流本身的狂暴,反而带着一种稳定的、类似阵法的韵律感,如同暴风雨中突然出现的灯塔光芒!
云墨尘濒临涣散的意识猛地一振!求生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力量灌注于这缕牵引力传来的方向,试图挣脱乱流的束缚!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回应,那股牵引力骤然加强,化作一只无形的、温暖的大手,强行破开了狂暴的空间力量,一把将他从乱流中心“捞”了出去!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坠向毁灭,而是回归“现实”的踏实感。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但他强撑着,第一时间内视丹田,确认黎玖的“种子”依旧在微弱而稳定地搏动,怀中的混沌之灵也只是因耗力过度而陷入沉眠,并未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挣扎着抬起头,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人工开凿的石室?
石室不大,四壁由某种暗灰色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构成,上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线条古朴而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显然是它们构成了刚才那将他从空间乱流中救出的阵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陈旧,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气息。灵气浓度不高,却异常精纯平和,与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这里是什么地方?遗忘星渊的深处,竟然还有这样的所在?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石室那唯一的、厚重的石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并非人类,也非妖族。他(或她)的身材比寻常人类高大些许,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银灰色,仿佛蕴含着星辰的光泽。五官轮廓深邃,一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紫水晶,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紫意。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由某种未知纤维编织的灰色长袍,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银肤紫眸的存在,目光平静地落在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云墨尘身上,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外来者。”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古老的语言韵律,但奇异地,云墨尘却能听懂其中的意思,“你是如何闯入‘虚空遗民’的避难所的?又为何……身负如此沉重的创伤,与……奇特的混沌气息?”
虚空遗民?避难所?
云墨尘心中一震。他从未听说过这个种族,但“虚空”二字,似乎与这遗忘星渊的环境不谋而合。难道他们是一直生存在这片星渊深处的古老种族?
他强撑着站起身,尽管虚弱,眼神却依旧保持着警惕与冰冷。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沙哑地反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银肤存在微微颔首:“‘归墟古阵’感应到了空间乱流中濒临毁灭的生命气息,遵循古老的盟约,将你接引至此。你是万载以来,第一个被接引至此的外来者。”
古老的盟约?云墨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但此刻无暇深究。
“多谢。”他沉声道,语气依旧冷淡。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意图之前,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银狐存在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落在了他丹田的位置,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再次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你体内……有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混沌本源正在复苏,还有……一个同样纯净的混沌之灵。”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更奇怪的是,你的力量体系……充满了矛盾与毁灭,却又被一股坚韧的守护意志强行维系着。”
他竟能一眼看穿自己最大的秘密!云墨尘心头剧凛,握紧了拳头,体内残存的力量开始隐晦地流转。
“不必紧张,外来者。”银肤存在似乎看穿了他的戒备,语气依旧平和,“‘虚空遗民’早已远离诸天纷争,只求在此偏安一隅。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相反,你体内的混沌本源,以及那份守护意志,让我族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
他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的伤势极重,本源受损,需要静养。随我来吧,此地或许有你需要的……安宁与答案。”
云墨尘看着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眸,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到极点的状态,以及丹田内那需要稳定环境才能更好复苏的“种子”。
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这神秘的“虚空遗民”和他们的避难所,或许是他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也是黎玖“种子”能否顺利成长的关键。
他跟着那银肤存在,迈步走出了石室,踏入了这条未知的、可能通往希望的道路。
石室之外,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同样由那种暗灰色材质构成的通道,墙壁上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通道尽头,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新的机遇,在这宇宙的遗忘角落,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