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那句冰冷的“保持距离”,如同最终落下的闸门,将陆寒霆与他所以为的、还能挽回的一切,彻底隔绝。沈清澜不再给他任何眼神,任何对话的可能,她只是精准地、高效地,将他从自己的物理空间和情感世界里,彻底清理了出去。
而陆寒霆,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怒、崩溃和纠缠之后,似乎也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或者说,他终于在那句“保持距离”里,看清了自己滑稽而可悲的处境。他不再出现在医院,不再拨打那个永远不会被接起的电话,静澜苑也彻底沉寂下来,仿佛一座被遗弃的、华丽的坟墓。
这份死寂,正是沈清澜所需要的。她需要绝对的空间和冷静,来处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起草离婚协议。
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她对自己过去几年人生,进行一次彻底的、理性的清算。
她没有选择陆寒霆常用的、代表着陆氏利益的顶级律所,而是亲自委托了一位以处理高端离婚案件、尤其注重保护女性权益而闻名的独立女律师。在律所安静私密的会议室里,沈清澜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利落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只有一派冷静与专注。
“李律师,”沈清澜将一份自己初步拟定的清单推到对方面前,声音平稳无波,“这是我对于离婚协议的基本诉求,请您过目,并以此为基础进行专业起草。”
李律师接过清单,快速浏览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清单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抱怨或指责,只有基于事实和法律的冷静诉求。
第一,关于婚姻关系: 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理由为感情破裂。沈清澜特别注明,无需追究任何一方过错责任,只求速裁。
第二,关于财产分割:
1. 静澜苑房产及内部所有陆家购置物品: 全部归陆寒霆所有,沈清澜自动放弃一切权利。
2. “清澜健康”项目: 沈清澜保留其作为项目创始人和核心技术持有人的全部知识产权及相应股权收益,但自愿让渡项目运营决策权,仅保留技术顾问身份,不参与日常管理。项目名称不变,但后续运营与陆氏集团主体切割清晰。
3. 陆氏集团股份及陆家家族信托: 沈清澜自动放弃一切基于婚姻关系可能获得的权益。
4. 个人资产: 双方婚前及婚后各自名下资产(包括但不限于存款、投资收益、科研奖金等)归各自所有,互不追究。
5. 陆家老爷子赠与的公寓及推荐信: 沈清澜明确表示拒绝接受。
第三,关于赡养费: 沈清澜主动放弃任何形式的赡养费。
李律师抬起头,看向沈清澜:“沈医生,您确定……放弃所有这些?尤其是陆老先生的心意和赡养费部分?从法律和情理上,您完全有资格获得更多。”
沈清澜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呷了一口,眼神清亮而坚定:“我确定。这段婚姻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契约,如今结束,我也只带走我应得和属于我自己的部分。不属于我的,多一分我也不要。至于陆家的‘心意’,”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我更希望与陆家,两不相欠。”
她的姿态,并非赌气,而是一种基于强大自我认知的、彻底的独立宣言。她不需要依靠离婚来获取财富,她的价值,由她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来创造。
李律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起来,将沈清澜冷静的诉求,转化为严谨的法律条文。
沈清澜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心中一片平静。
起草这份协议,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法律程序。
它是一个仪式。
一场告别过去、迎接新生的仪式。
她用最理性、最彻底的方式,割断了与陆寒霆、与陆家所有的金钱、物质和人情纠葛。她要清清白白地离开,如同她最初(虽然后来证明那初衷也是一场骗局)干干净净地来。
当李律师将打印出来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协议初稿递到她面前时,沈清澜接过,仔细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
那些冰冷的法律术语,定义着她一段人生的终结。
也定义着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全新的开始。
她拿起笔,在需要她确认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迹沉稳,有力。
“沈清澜”。
三个字,清晰地烙印在纸上。
也烙印在她即将独自启程的未来之路上。
没有不舍,没有怨恨,只有一片如同秋日晴空般的、高远而澄澈的释然。
起草离婚协议,
是她为自己过去的错误,
亲手画上的,
最彻底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