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发改委的会议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沈清澜坐在长桌一端，面前放着已经凉透的茶水。经过三个小时的闭门讨论，评审团终于要宣布最终决议。
会议室的门开了，评审团成员鱼贯而入。周慕深走在最后，手中拿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他的目光与沈清澜短暂相接，随即移开，那一眼中的复杂情绪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经过慎重讨论和投票，”发改委副主任清了清嗓子，“现在宣布对‘银龄计划’的最终决议。”
沈清澜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
副主任看向周慕深：“周总，请你来宣布吧。”
这个安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清澜看着周慕深站起身，接过那份决定项目生死的文件，指尖微微发颤。
周慕深打开档案袋，取出一纸公文。他的目光在纸面上停留了片刻，久到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安。
“经评审委员会表决，”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银龄计划’...”
他停顿了一下，这个短暂的停顿让沈清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予通过。”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苏晏的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恢复平静。
周慕深继续念着决议内容：“委员会认为，该项目在商业模式、数据安全、供应链保障等方面存在重大缺陷，不具备大规模推广的条件。”
每一条理由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向项目的要害。
“建议项目团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妥善做好后续处置工作，特别是要保障已试点社区老人的平稳过渡。”
沈清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着周慕深，看着那个曾经与她共同梦想、共同奋斗的人，如今亲口宣判她心血的死刑。
多么讽刺。
“同时，”周慕深抬起眼，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委员会一致通过，将‘金晖计划’列为国家重点扶持项目，享受相关政策与资金支持。”
掌声响起，稀稀落落，更多的是礼节性的祝贺。
沈清澜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看周慕深，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文件。动作从容，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通知。
“沈博士，”副主任开口，语气带着虚伪的遗憾，“感谢你为老年健康事业做出的贡献。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她没有回应，将最后一份材料收进公文包，拉上拉链。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周慕深突然开口：“等等。”
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走到沈清澜面前，递来一个U盘：“这是委员会的一些建议，或许对你有帮助。”
他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沈清澜看着那个U盘，没有接。
“不必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项目已经终止，这些建议也没有意义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背脊挺直。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听见会议室里重新响起的谈笑声，听见苏晏从容不迫地回答着媒体的提问，听见周慕深低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那个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镜面般的轿厢内壁映出她苍白的脸，那双曾经闪烁着理想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璟的电话。
“结束了。”她只说了三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然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明白了。”
走出大楼时，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沈清澜站在台阶上，望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一个可能改变数亿老人生活的梦想，被宣判了死刑。
手机震动，是威廉姆斯教授发来的信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创造了价值。”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回口袋。
雨点开始落下，细细密密的，打湿了她的肩头。她没有躲雨，只是慢慢地走着，任凭雨水模糊视线。
在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他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
用最温柔的声音，
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而这，或许就是现实给她上的，
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