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医学会的礼堂里座无虚席,深秋的晨光透过高窗,在红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澜独自站在主席台前,面对着台下数百道目光——有关切,有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纪律委员会的七位委员端坐在长桌后,面前摆放着她的执业档案。坐在正中的会长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经查,沈清澜医生在编号SJ-2023-087的手术中存在重大过失,导致患者永久性神经损伤。根据《医师执业管理条例》第四十二条...”
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她能感觉到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曾经的导师、同事、学生——都在注视着她。有人低头躲避她的目光,有人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表情。
“现决定,吊销沈清澜的医师执业证书,立即生效。”
会场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个医学界明星陨落的时刻。
工作人员端着一个红丝绒托盘走上台,上面整齐摆放着她所有的执业证件:医师资格证、执业证书、处方权印章...还有那枚她珍藏多年的铜质徽章——上面刻着“生命所系,性命相托”的誓言。
她记得获得这枚徽章的那天,导师对她说:“清澜,从今天起,你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
而现在,她要亲手交还这一切。
当她拿起那枚徽章时,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第一次戴上它的那个清晨,想起那些在手术台前度过的日夜,想起每一个被她从死神手中夺回的生命。
“请交还徽章。”工作人员的声音机械而冰冷。
台下,周慕深坐在第三排,双手紧握成拳。苏晏在他身旁,表情复杂。他们都收到了观礼邀请,像是故意要让他们见证这场处决。
徽章落入托盘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在礼堂里回荡。
接下来是医师执业证书。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上面还贴着她刚毕业时拍的照片——那时的她眼神清澈,对未来充满期待。证书右下角有她的签名,笔迹娟秀中带着力量。
她翻开证书,最后一页记录着她的执业范围:神经外科、老年医学、危重症抢救...每一个专业方向都代表着她多年的心血。
现在,这一切都要画上句号。
当她交出处方权印章时,台下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曾经在她手下实习,如今已经成为主治医师的学生。
最残忍的环节是系统注销。工作人员当场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医师执业管理系统。当她的名字从在册医师名单中被删除时,屏幕上弹出的“已注销”三个字,像墓志铭般刺眼。
“根据规定,你需要在三个工作日内清空在医院的所有个人物品。”纪律委员会主席补充道,“即日起,不得以医师身份从事任何诊疗活动。”
仪式结束,她独自走下主席台。闪光灯追逐着她的身影,记者们的问题像箭一样射来:
“沈医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会考虑离开医学界吗?”
“对患者的家属有什么要说的?”
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出口。在礼堂门口,她遇见了神经外科的老主任。这位曾经力排众议提拔她的老人,此刻眼中含着泪光。
“清澜...”老人握住她的手,塞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儿子的电话,他在美国开诊所...”
她轻轻摇头,把纸条推了回去:“谢谢您,但我不能连累任何人。”
走出医学会大楼,深秋的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这个世界依然在运转,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坠落而停止。
手机震动,是林雪儿发来的信息:
“沈博士,我们都看到了直播。无论发生什么,您永远是我们最尊敬的医生。”
紧接着,李璟的信息也来了:
“记住,真正的医者不在于那一纸证书。”
她收起手机,抬头望向天空。一群候鸟正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遵循着生命的本能,寻找温暖的归宿。
而她,也需要寻找新的方向。
在台阶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枚掉落的银杏叶。金黄的叶子像一把小扇子,在秋风中微微颤动。她弯腰拾起,小心地放进口袋。
就像这枚叶子,
即使离开了生长的枝头,
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和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