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劫那如同带着血与火烙印的神识质问,如同两颗精准无比的钉子,狠狠凿入了云梦瑶(天命之女)那万载冰封、由绝对信仰构筑的道心坚壁之中。
“窃贼!”
“为虎作伥!”
这两个词,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对天道本质的彻底否定,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她识海中疯狂回荡、炸裂!每一次回响,都让她神魂深处那天命枷锁传来更加清晰、更加刺痛的警告,试图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彻底碾碎、净化。
然而,坚冰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恢复最初的完美无瑕。
那缕无法解析的“纪元劫力”……
那锁链核心不和谐的“杂色”能量流……
那因吞噬而引发的、短暂却真实存在的法则紊乱……
李无劫那四位道侣超越理性、属性冲突却完美协同的守护……
下界废墟中,无数生灵在“秩序”碾压下发出的绝望哀鸣……
还有李无劫自身,那明明微弱如萤火,却在一次次绝境中爆发出焚尽一切阻碍的、不屈的意志……
这些被她先前强行压制、试图用“悖逆”、“错误”、“污秽”来解释的画面与疑点,此刻在李无劫那直指核心的质问催化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设下的心防,疯狂地冲击着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仰基石!
“不……不是这样的……”云梦瑶在心中无声地挣扎,绝美的脸庞上,那冰封的漠然如同破碎的瓷器,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显露出其下的苍白与一丝……茫然?“天道至高……秩序永恒……清除悖逆,维护平衡……乃吾之使命……”
她试图重复那镌刻在她存在根基中的信条,试图用这万古不变的箴言来稳固动摇的道心。
但这一次,这些信条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却显得如此……空洞?甚至带着一丝……苍白无力?
如果天道至高,为何其力量会被一个下界“蝼蚁”引动紊乱?
如果秩序永恒,为何其锁链核心会存在“修补”的痕迹?
如果清除悖逆是使命,为何这“使命”带来的,是眼前这片毫无生机、唯有毁灭与死寂的焦土?这与她潜意识中某种对“自然”、“生机”的模糊认知,似乎……背道而驰?
李无劫的话语,就像是一把钥匙,无意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一扇尘封了不知多久的门扉,门后似乎有某些被遗忘的、与当前认知截然不同的碎片在闪烁。
那是什么?
是错觉吗?
还是……被掩盖的……真相?
“看看这锁链!僵硬!死板!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
“看看这被你所谓‘秩序’摧毁的家园!看看这无数凋零的生命!”
李无劫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下方那片狼藉,看向那深坑中奄奄一息却眼神桀骜的身影,看向周围那些因规则紊乱而光芒闪烁、不再稳定的天道锁链。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她心中蔓延。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执行正义,在维护宇宙的平衡与秩序。可如果……如果这“秩序”本身,就是建立在掠夺、禁锢与谎言之上的呢?如果她万年来的坚守与奉献,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骗局呢?
那她是什么?一个被蒙蔽了双眼、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傀儡?帮凶?
“呃……”
云梦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痛苦与迷茫的闷哼。她周身的清冷辉光波动得更加剧烈,甚至隐隐有溃散的迹象。那双倒映着命运长河的眸子,此刻倒映出的,只有无尽的混乱与自我怀疑的旋涡。
她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炸开,一边是根深蒂固、不容置疑的天命信仰,一边是李无劫带来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真相”碎片。两者在她识海中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神魂震荡,道基动摇。
天命枷锁的刺痛感越来越强,警告着她必须立刻停止这“危险”的思考,必须立刻清除那引发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李无劫!
然而,那“窃贼”二字,如同最恶毒的烙印,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意识里。怀疑的种子,一旦获得养分,便会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顽强地穿透信仰的冻土。
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毫无疑虑地执行“天道”的意志吗?
她还能……心安理得地将李无劫和这下方无数的生灵,视为必须清除的“错误”吗?
云梦瑶立于云端,身影依旧绝美出尘,但那份超然物外、漠视众生的气质,却在这一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她仿佛站在了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前方是万年走过的、看似光明实则可能充满迷雾的旧路,而另一条……则是一条充满未知、危险,却可能通往真正“真实”的荆棘小径。
李无劫的质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已然扩散至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再也无法平息。这回响,将持续震荡,直至她做出最终的抉择。
而此刻,她道心的紊乱,与她维持天道之链所消耗的心神,使得她对下方法则紊乱区域的掌控,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迟滞。这迟滞,在更高层面的“注视”下,或许,已然构成了某种“失职”。
冰冷的、无形的怒火,正在那冥冥之中的源头凝聚。反噬,即将降临。而这反噬的对象,并非直接造成紊乱的李无劫,而是……她这位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