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葬神之喉”的感觉,并非简单的下落,而是像被投入了一个由狂暴能量与疯狂意志构成的巨大漩涡。暗红色的光芒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血浆,在视野中疯狂地扭曲、翻滚,将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巨大的噪音不再是背景,它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是亿万岩石在巨力下碾磨崩裂的轰鸣,是高温水流被极致压缩又猛烈喷射的尖啸,是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空间本身都在发出垂死哀嚎的悲鸣。这声音穿透了抗压服的高级隔音层,直接撼动着人的头骨与内脏。
混乱的吸力撕扯着楚子航和恺撒的身体,让他们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难以稳住身形。无数细小的、带着高温和腐蚀性能量的碎片,如同暴戾的蜂群,持续不断地撞击在抗压服的外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刮擦声和轻微的爆炸声。耐久度读数的下降速度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提醒着他们这片区域的极端危险性。
“稳住!跟着我!”恺撒的声音在嘈杂的通讯频道中显得有些失真,但其中的决断力依旧清晰。他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探测仪上勉强维持的方位数据,背后的推进器间歇性爆发出短促而强劲的推力,如同经验丰富的冲浪者,在能量的乱流中寻找着相对稳定的“缝隙”,艰难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他的动作带着加图索家特有的、将精密计算与本能直觉结合的风格,每一次规避和突进都险之又险,却又恰到好处。
楚子航紧随其后,他的方式则更加直接和……“硬朗”。他没有像恺撒那样精细地寻找能量流的间隙,而是将部分力量凝聚于抗压服表层,形成一层极其淡薄、却带着“斩切”意志的无形屏障。那些撞击过来的能量碎片,在触及这层屏障时,大多会被强行偏转或在一定程度上被“中和”掉部分破坏力。这种方式对自身力量的消耗更大,但却能更有效地保护抗压服,也让他能够更直接地承受和感知周围环境的能量特性。
他的全部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右手手背上。那温热的印记,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它不再仅仅是传递温暖,更像是一个精准的共鸣器,正随着下方某个源头传来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搏动,同步地律动着。这律动穿透了外界的狂暴与噪音,清晰地回响在他的感知深处,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脉冲。
这搏动……就是“生命回响”?
但它感觉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充满生机与活力。相反,这搏动中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仿佛一个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巨兽,心脏仍在顽强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挤压出更多的痛苦,却也是它存在于此的唯一证明。
“方向没错。”楚子航在通讯中简短确认,声音透过噪音传来,依旧稳定,“共鸣在加强。但……感觉很不好。”
“在这种地方,感觉好才奇怪。”恺撒回了一句,操控着推进器,险险避开一道突然从侧方喷涌而出的、夹杂着漆黑碎屑的高温湍流。“注意左下方!能量读数异常!”
楚子航顺势望去,只见左下方的暗红色水域中,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里的海水颜色更深,近乎黑紫,翻滚得不那么剧烈,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压抑感从那里散发出来。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收缩、膨胀的……暗红色肉瘤状物体?
那物体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能量脉络,颜色比周围的海水更加深邃暗沉。它每一次收缩,都引动周围大片的能量随之塌陷,每一次膨胀,又喷吐出更加混乱和暴烈的能量乱流。仿佛这片“哀鸣之地”所有的痛苦与狂乱,都以它为核心在循环、放大。
而楚子航手背印记传来的共鸣指向,正牢牢地锁定着那个巨大的、搏动着的“心脏”!
“那就是……回响的源头?”恺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这与他想象中代表着生命起源的圣洁之物,相差何止万里?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创伤”,一个不断制造着痛苦与毁灭的污染核心!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似乎是感知到了两个携带者“异物”(尤其是楚子航手背上那与之共鸣的印记)的生命的靠近,那个巨大的暗红“心脏”猛地一次剧烈收缩,其表面那些搏动的能量脉络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乱流都要强大、凝聚的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攫住了楚子航和恺撒!强行拖着他们,朝着那颗“心脏”猛拽过去!
同时,从那“心脏”的表面,裂开了无数细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的、如同由凝结血块和黑暗能量构成的、形似深海盲鳗的怪异生物,如同喷发的火山灰般汹涌而出!它们发出嘶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张开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铺天盖地地朝着两人噬咬而来!
这些生物个体不大,但数量无穷无尽,而且它们身上散发着与那“心脏”同源的、充满了痛苦与毁灭的气息!
“该死!是守卫!或者说……是这‘回响’本身的防御机制!”恺撒怒吼着,高周波切割刃再次弹出,舞动成一片炽白的光幕,将靠近的怪鱼绞碎。但碎掉的怪鱼立刻化作更浓郁的黑红色能量,融入周围环境,反而让那吸力更强了一分!
楚子航的村雨也再次挥出,刀光冷冽,每一刀都能清空一片区域。但他能感觉到,村雨上附着的“斩切”意志,在接触到这些由纯粹痛苦与毁灭能量构成的怪鱼时,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和污染。这些怪鱼,本身就是“哀鸣”的一部分!
抗压服的能量在飞速消耗,耐久度也在持续下降。照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撑不到靠近那个“心脏”,就会被这些源源不断的怪鱼和强大的吸力彻底吞噬、湮灭!
楚子航低头,看向自己剧烈共鸣、甚至开始隐隐发烫的手背印记。
“以血为引,以魂为灯……”
他想起了石板上的提示。
难道……必须要用这印记的力量,才能真正接触到“回响”?
可上一次使用,是为了对抗“看守者”,是净化和守护。而这一次,面对这个充满了痛苦与毁灭的“回响”源头,这印记的力量,又会引发什么?
是共鸣,还是……刺激?
他看着前方那如同地狱入口般搏动着的暗红“心脏”,以及周围无穷无尽的、代表着极致痛苦的怪鱼狂潮。
黄金瞳中,闪过一丝决绝。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猛地抬起右手,将手背上那剧烈搏动、散发着粉白色微光的印记,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对准了那颗巨大的、暗红色的——
痛苦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