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测屏幕上,那个在冰层下移动的模糊热源信号,如同滴入静水中的墨点,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晕开,朝着目标冰隙逼近。它的形态依旧在变化,时聚时散,散发着非生非死的诡异气息。
恺撒站在屏幕前,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跳动的数据流。他没有再下达任何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过多的指令只会增加混乱,此刻需要的不是行动,而是极致的耐心和观察。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东西露出更多痕迹,等待冰原给出它的答案。
帕西无声地调整着探测器的参数,试图从嘈杂的背景噪音中分离出更多关于那个移动物体的信息。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在这种超越常识的威胁面前,任何一丝情报都至关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营地里只剩下风雪呼啸和设备低鸣。伤员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连呻吟都变得压抑。负责看守诺诺精神状态的专员死死盯着屏幕,那枚暗金印记依旧沉寂,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却笼罩在医疗单元周围。
突然,主屏幕上代表移动热源的信号猛地增强了一瞬!不是体积变大,而是其能量辐射等级骤然拔高,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冰冷的波动,与之前系统的那种带有“学习”和“模仿”特性的能量质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存在”威压,带着亘古的死寂。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直沉睡的楚子航,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缓慢苏醒,而是如同被利刃刺中般骤然惊醒!他的黄金瞳在昏暗的医疗舱内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瞳孔深处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虚无的炽白!他身体肌肉瞬间绷紧,缠绕在他身上的、用于固定和监测的柔性束缚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子航!”恺撒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状,快步上前。
但楚子航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的目光穿透了医疗舱的穹顶,穿透了厚厚的帐篷,死死地“盯”着东南方向,盯着那片冰隙所在的位置!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念诵某个古老的名字,又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峙。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柄放在角落、布满裂痕的村雨,竟开始微微震颤,刀身与放置它的金属台面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嗡嗡”声!一道道比发丝还细的炽白色电芒,在刀身最深的几道裂痕中流窜、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刀身内部苏醒!
“他的意识……在对抗什么东西!”帕西看着楚子航脑波监测仪上那近乎狂暴的曲线,失声道,“不是系统!是另一种……他‘认识’的东西!”
认识?
恺撒的心猛地一沉。楚子航的过去,与奥丁,与那循环的雨夜紧密相连。难道冰层下移动的,与奥丁有关?还是说,与他那失踪的父亲楚天骄追寻的东西有关?
没等他想明白,另一边的医疗舱内,异变再起!
路明非身体上那些恐怖的黑色裂痕,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不是之前那种不稳定闪烁的暗金光芒,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黑光”!仿佛他整个人正在从一个稳定的“存在”状态,向着某种极致的“虚无”坍缩!维生设备发出了刺耳的警报,监测到的所有生理读数都在向着归零跌落!
“路明非!”恺撒瞳孔骤缩。路明非的状态比楚子航更加危险,那是本质层面的崩坏!
然而,就在路明非的身体仿佛要彻底化作虚无的前一刻,他那一直平静甚至带着解脱表情的脸上,眉头突然紧紧皱起,流露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属于“路明非”本人的……痛苦与挣扎!他的右手手指痉挛般地抓握着虚空,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
是绘梨衣?还是别的什么?
与此同时。
东南方向,三公里外的那片古老冰隙边缘,厚厚的冰层突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痕凭空出现,并且向着四周急速蔓延!
透过探测器传回的最后影像,可以看到裂痕之下并非坚硬的冻土或岩石,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旋转着的暗色虚空!而在那虚空深处,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粉白色星光,正随着冰隙的裂开,如同挣脱了囚笼的鸟儿,挣扎着向上浮起!
是绘梨衣那一点残存的真实灵魂!
它竟然一直被禁锢在那片古老的冰隙之下?!而那个在冰层下移动的阴影,它的目标……难道是这片冰隙?是这道被封印的……“门”?或者说,是门后的这点星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地交织、碰撞!
楚子航的苏醒与对抗,路明非的濒临湮灭与挣扎,冰隙的突然开裂,绘梨衣灵魂印记的浮现,还有那个正在逼近的、散发着古老死寂威压的阴影……
恺撒站在帐篷中央,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乱而庞大的信息洪流和能量乱流。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即将抵达冰隙的移动阴影,又看了一眼医疗舱内一个对抗、一个濒死的同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诺诺额角那枚仿佛在微微发热的暗金印记上。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狄克推多。
刀锋指向帐篷之外,指向那片正在崩裂的冰原,指向所有已知与未知的敌人。
冰原的风雪,在这一刻,似乎也为之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