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走后。
谢怀瑾静静的站在那里,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一下。
可整个房间的温度,却骤然下降,仿佛从暖春坠入了寒冬。
空气死寂得令人窒息,沉重的压迫感让周围的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女儿,他谢怀瑾的女儿竟然被人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冰冷的池塘里,险些就……
好。
很好。
谢怀瑾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却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沈灵珂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只一瞬间,便读懂了彼此眼中的一切。
无需言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定国公秦致远在下人的引领下,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心头猛地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着谢怀瑾拱手作揖,脸上堆满了歉意与惊慌。
“怀瑾!哎呀,都怪我管教不严,让你和夫人在我这里受了惊吓!弟妹和婉兮侄女没事吧?我已经派人去请京城最好的太医了!”
秦致远的声音里充满了诚惶诚恐。
他只知道首辅的女儿在自己府里落水了,这已经是天大的麻烦。可他还不知道,这麻烦,到底有多大。
谢怀瑾缓缓转身,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静静的落在了秦致远的脸上。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致远兄。”
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却让秦致远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我的女儿,并非落水。”
谢怀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秦致远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谋杀?
在他的定国公府桃邬里,有人要谋杀当朝首辅的千金?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只觉得两腿一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完了。
他定国公府,这次摊上事了。
“怀……怀瑾……”秦致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谢怀瑾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语调,下达了命令。
“我现在需要一份名单,还请致远兄帮忙。”
“今日所有参加宴会的宾客,府中所有的下人,只要是未出阁的女子、未娶亲的男子,一个不落,全部给列出来!”
“封锁桃邬,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要亲自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中迸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杀伐之气。
亲自审!
这三个字,让秦致远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谢怀瑾这是要掀桌子了。他根本不信任定国公府,他要用自己的手段,将整个桃邬翻个底朝天。
秦致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对上谢怀瑾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他知道,现在任何求情、辩解都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
“是!是!我马上去办!”
秦致远带着小厮狼狈地走出厢房,哪里还有半分国公的威仪。
一时间,整个桃邬,风声鹤唳。
谢怀瑾带来的护卫,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接管了府内所有的要道关口。原本喜气洋洋的宴会,霎时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囚笼。
宾客们被“请”回了各自的院落,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前厅,被临时改成了审问堂。
谢怀瑾和秦致远高坐主位,沈灵珂抱着婉兮和定国公夫人分别坐在他们的身侧,面沉如水。
谢长风手持一份刚刚拟好的、密密麻麻的名单,站在下方,声音清冷的开始了他的盘查。
“吏部侍郎之子,张公子,申时三刻,在何处?”
“回……回大人,小子在西园与友人对诗……”
“谁可作证?”
“李公子、王公子都可……”
“带下去,分头审!”
“是!”
盘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划去。
大多数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很快便排除了嫌疑。
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之时,谢长风的眉头忽然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走到谢怀瑾身边,压低了声音,快速的禀报道:“父亲,查到两个时辰对不上的人。”
谢怀瑾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清华郡主之子,吕浩轩。他说自己申时在后花园的凉亭赏鱼,但几个路过的下人都说,并未在凉亭看见他。”
清华郡主?
沈灵珂的眸光猛的一寒。
这是跟这家人犯冲吗?怎么一个、两个的欺负人……
“还有一人,”谢长风的声音更低了些,“国子监祭酒之女,罗芊芊。她说自己一直在女眷席上,可她身边的几位小姐却说,她中途离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回来时发髻微乱,脸色也有些潮红。”
谢长风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有人看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都曾往假山的方向去过。”
话音落下。
满室死寂。
谢怀瑾终于缓缓的睁开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清华郡主……”
“国子监祭酒……”
他轻轻的念出了这两个名字,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很好。”
“把人,给本官‘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