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气氛一片死寂。
回到首辅府,天色已晚!
可刚一踏进正厅,众人便齐齐一愣。
老祖宗永安大长公主正坐在主位上。老人家一身深紫色织金褙子,鬓边只戴了支赤金点翠步摇,神色平静,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灵珂怀里抱着已经醒了的谢婉兮,小姑娘正怯生生的靠着她,她便抱着孩子率先上前行礼:“祖母。”
老祖宗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谢婉兮脸上,脸上的冷肃立马柔和下来,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的乖囡囡,吓坏了吧?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婉兮摇了摇头,小声回道:“回曾祖母,婉兮没事,母亲一直陪着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长公主点点头,又看向沈灵珂,“灵珂,你也累了,今天受了惊吓,快回去好好歇着。”
等沈灵珂应下,老祖宗的视线扫向谢雨瑶、谢雨欣那几个姑娘,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得像冰。她手里的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发出“嗑”的一声脆响。
“你们几个,可知错?”
谢雨瑶姐妹几个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头都快埋进胸口了:“孙女知错。”
“知错?”老祖宗冷笑一声,“让你们带小侄女赏个花,这么个小事都办不好,疏忽大意,差点让她没命!要是婉兮真有个好歹,这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几个姑娘吓得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掉眼泪。二房夫妇站在旁边,脸色发白,一个劲的附和:“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孩子们不懂事,该罚,该罚。”
周氏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母亲,今天这事确实是意外,雨瑶和雨欣她们也不是故意的,心里也难受着呢。求母亲看在她们知道错了的份上,就从轻发落吧。”
“从轻发落?”永安大长公主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向周氏,老祖宗端坐在上首,手中佛珠慢悠悠捻着,目光落在周氏身上。
那眼神不似发怒,倒像含着一腔沉郁的失望,慢悠悠开口,声音里裹着几分沧桑的喟叹:“你呀你,偏生是个护短的性子,半点不晓事。”
她抬手点了点周氏,鬓边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晃动,映得脸上沟壑愈见分明:“雨晴、雨欣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疼惜是该的,可也得分青红皂白。婉兮那般小的孩子,交给她们姐妹几个照拂,原是盼着她们做姑姑的多些警醒,谁知竟出了这等险事。”
“若今日婉兮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是把她们护得再好,又能如何?”老祖宗微微蹙眉,语气沉了沉,带着几分恨憾,“咱们谢家不比寻常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姑姑的没有姑姑的样子,做母亲的只知一味纵容,往后若是再出些纰漏,怕是哭都来不及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低头垂泪的谢雨瑶姐妹,又落回周氏身上,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并非要苛责孩子们,只是这规矩二字,断不能含糊。今日若不严惩,她们往后只当是小事一桩,越发没了敬畏之心。你这做母亲的,该教她们明事理、知进退,而非事事替她们遮掩。”
“你瞧瞧怀瑾媳妇,遇事沉着稳妥,待人接物自有分寸,便是护着婉兮,也懂轻重缓急。”老祖宗轻轻叹了口气,佛珠又开始缓缓转动,“你呀,就是太心软,偏生这心软用错了地方,真是恨不能把你这性子磨一磨,才不枉我一番教诲。”
周氏被说得脸上红白交加,喏喏地应着,半句辩解也不敢有,只觉得老祖宗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又疼又愧。
老祖宗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但威严不减:“罚你们去佛堂抄一百遍《女诫》,在院子里反省半个月,一步也不许出门。都给我想想,什么叫长辈,什么叫责任!”
谢雨瑶她们心里纵有万般委屈,也知晓今日之事终究是自己疏忽,若不是一时贪玩失了警醒,婉兮怎会遭此险境。这般想着,便连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有,只将头埋得更低,映着厅中沉寂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愧怍。
老祖宗见她们这般模样,脸上神色未改,只是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些,沉声道:“谢家一向重规矩、讲德行。既知错领罚,便该好好反省。往后行事,多想想后果,莫要再这般毛躁。”
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齐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