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楼船无声无息地滑入流萤界的天穹,并未像血狼盗那般张扬,而是悬停在界域高空,如同一位矜持的观察者,静静地俯瞰着这片绿意盎然的位面。船体上流淌的星辰符文明灭不定,汲取着此界散逸的法则信息。
芳菲城以及流萤界各大势力的高层顿时紧张起来。星辰塔的标记,对于他们而言,是遥远而强大的象征,其威势远超凶悍却粗鄙的血狼盗。无人敢上前询问,只能惴惴不安地观望。
楼船并未理会下方的骚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柱自船底投射而下,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精准的探针,直接锁定了那片在星辰塔观星仪上显示为“异常生命与星辉共振核心”的区域——萤花山谷。
光柱落下的瞬间,云璎布下的生命法则屏障微微荡漾,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将那股探查的力量轻柔而坚定地隔绝在外。
“哦?”银色楼船内,一名身着星蓝色长袍、面容俊雅的中年男子轻咦一声,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星辰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剧烈震颤,指向山谷方向,却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壁障。“果然有主,而且……手段不凡。”
他身旁,一位身着银甲、气息凌厉的青年将领皱眉道:“墨衡大师,不过是一小型位面的隐居者,何须如此谨慎?直接破开屏障,问个明白便是。”
被称为墨衡的男子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凌风统领,不可鲁莽。此屏障并非依靠蛮力维持,而是引动了此地固有的生命法则,浑然天成。能布下此等屏障者,其对生命大道的理解,远非我等所能及。强行破之,恐遭法则反噬,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指尖在星辰罗盘上轻点,罗盘上浮现出流萤界近期的能量流向图,其中一个光点异常明亮。“更重要的是,此地能量汇聚的核心,并非什么杀伐利器或邪异之物,而是一种……极其纯粹、古老,甚至带有一丝神圣意味的生命本源气息。还有那与之交织的星辉共鸣,也并非掠夺,更像是自然的吸引与交融。此间主人,恐非恶类。”
凌风统领闻言,神色稍敛,但依旧坚持:“星辰塔的任务不容有失。塔主需要收集诸天万界一切可能与‘上古纪元’相关的痕迹。此地异常,必须查明。”
“自然要查,”墨衡微微一笑,收起罗盘,“只是,换一种方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身形一晃,已出现在楼船之外,凌风统领紧随其后。两人并未施展任何威压,只是如同两位寻常访客,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向萤花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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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内,苏珩正按照昨夜云璎在心海中的指引,尝试着主动引导一丝微弱的星辉,融入爷爷教他辨认的一株止血草中。那株普通的草药,在星辉的浸润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翠绿欲滴,叶片上甚至隐隐流动着一层淡银色的光泽,药性似乎得到了某种纯化和提升。
苏老丈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浑浊的眼中精光内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异动引起了爷孙俩的注意。那艘巨大的银色楼船,以及那两道缓步走下的身影,带着一种与流萤界格格不入的、来自更广阔天地的威仪。
苏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草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苏老丈则上前一步,将孙子护在身后,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仰头望着来客,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慈祥,只有一种历经风霜的沉静。
“二位止步。”苏老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山谷中,“此乃私居,不欢迎外客。”
墨衡与凌风在山谷入口处的空中停下。墨衡目光扫过苏老丈,在他那看似平凡的身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落在苏珩身上,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株泛着星辉的草药和怀中隐约露出封皮的古籍上停留了片刻。
“老人家请勿见怪,”墨衡拱手,姿态放得很低,语气温和,“在下墨衡,这位是凌风统领,我等来自星辰塔。途经贵界,感知到此地法则异动,能量汇聚,心感好奇,特来拜访,绝无恶意。”
他话语诚恳,但凌风那锐利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山谷的每一寸土地,最终定格在虚空某处——那里,正是云璎洞天隐匿的方位。
“此地方圆百里,生命气息与星辉之力异常活跃纯净,更有一股我等未曾见过的古老道韵流转。”凌风开口,声音冷硬,带着军人的直觉,“请此间主人现身一见,解释缘由。星辰塔,有知晓的权利。”
这话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让苏珩的小脸微微发白。苏老丈眉头紧锁,正要开口。
突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响彻在墨衡与凌风的心神深处:
“我的地方,何时需要向星辰塔解释?”
话音落下,云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珩与苏老丈身前。依旧是那身素白长裙,如雪白发,容颜绝世,眸光淡漠地看向空中的两位不速之客。
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征兆,仿佛本就一直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丝毫强大的气息外露,却让墨衡和凌风同时心头一凛。尤其是凌风,他感觉自己那如刀锋般的神识在触及对方周身三尺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衡心中巨震,他手中的星辰罗盘在云璎出现的瞬间,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发出一声细微的嗡鸣,竟暂时失去了指向!这意味着,眼前之人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干扰甚至超越了罗盘的推演上限!
“前辈息怒!”墨衡反应极快,立刻深深一揖,姿态比之前更加恭敬,“我等绝非有意冒犯!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察。前辈此地汇聚生命本源与星辰之力,道韵古老玄奥,实乃我生平仅见,故而心生向往,特来请教。”
他迅速改变了策略,将“质问”转为“请教”。实力差距太过明显,对方能轻易屏蔽星辰罗盘,其境界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云璎的目光扫过墨衡,最后落在凌风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凌风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此地,是我故人转世之居所。”云璎淡淡开口,并未隐瞒部分事实,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震慑,“我在此,只为护他安然成长,不涉此界纷争。你等所见异象,不过是他体质特殊,与我布下的温养阵法共鸣所致。”
她的目光转向苏珩,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随即又恢复冰冷,看向墨衡二人:“星辰塔若想探寻上古痕迹,去别处吧。此地,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若再扰清净……”
她没有说完,但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意志隐约降临,仿佛整个流萤界的生命法则都在随之低鸣、响应。
墨衡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连忙道:“不敢!前辈既已说明,我等自当退去,绝不敢再打扰前辈与……与这位小友的清修!”
他拉了拉还有些不甘的凌风,再次躬身一礼,毫不犹豫地转身,与凌风一同迅速退向空中的银色楼船。
云璎看着他们离去,并未阻拦。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斩杀星辰塔来人,只会引来更大、更麻烦的探查。现在这样,让他们知难而退,并带回一个“此地有不可招惹之存在”的消息,才是最佳选择。
银色楼船很快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流萤界的天际,来得快,去得也快。
山谷中恢复了宁静。苏珩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白色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与依赖。
苏老丈则是深深地看了云璎一眼,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云璎转过身,看向苏珩,轻声道:“没事了。”
她知道,星辰塔的退去只是暂时的。她的存在和苏珩的特殊,注定无法永远隐藏。但至少,她为他的成长,又赢得了一段宝贵的时间。
而更远处的星空中,关于流萤界那位神秘白衣女子与转世“故人”的消息,必将随着星辰塔楼船的回归,悄然流传开来,吸引着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