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帝苑,离开玄木大星域,苏珩驾驭星辉,依照木灵婆婆所赐星图指引,投身于冰冷而浩瀚的无垠星海。
化神之后,横渡虚空已非难事。他无需借助星舟,自身便是一艘最灵动的舰船。周身星辉流转,将宇宙中的各种辐射、低温、陨石尘埃尽数隔绝在外,速度更是远超元婴时期,一个念头便可跨越寻常修士数月乃至数年的路程。
星图之中,标记了数个可能存在“祖庭碎片”或相关线索的古老星域。苏珩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玄木大星域西北方向,一处名为“碎星海”的混乱星域。据星图旁注记载,碎星海曾是上古一处重要战场,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遍布星辰残骸与空间裂缝,但也因此埋藏着许多上古遗留之物,曾有修士在其中发现过蕴含磅礴生机的奇异碎片。
星海孤寂,唯有远方恒星投来微弱光芒,以及偶尔掠过的陨石带。苏珩一边赶路,一边巩固着化神初期的境界,同时不断体悟着在祖木林中的收获,将万木灵韵与自身星辰之道进一步融合。丹田内,星魂神只怀抱白金茧蛹,在太初星涡的温养下,气息愈发交融。云璎的意识虽依旧沉睡,但那份安宁与依赖,却是苏珩在孤寂旅途中最大的慰藉。
如此前行了约莫半年,穿越了数片荒芜的星域,沿途除了几处废弃的上古传送阵和几具不知漂浮了多少万年的巨大骸骨外,并未遇到任何生灵。
这一日,他依照星图指示,转入一条被称为“星尘古道”的隐秘航路。这条古道隐藏在密集的星云尘埃之后,能避开许多已知的危险区域,是通往碎星海的捷径之一。
古道之内,光线更加昏暗,四周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星尘,如同梦幻的纱幔。一些星尘在特定角度下,会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扰人神识。苏珩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前行。
正飞行间,他忽然心念一动,停下遁光。强大的化神神识穿透重重星尘,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以及……生命的迹象?
在这荒僻的古道中,竟有生灵存在?
他收敛气息,悄然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靠近。穿过一片浓密的赤色星尘云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前方,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而是一艘巨大无比的……残破星舟!
这星舟样式古老,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船体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与能量武器轰击留下的焦黑坑洞,多处已经断裂,仅靠一些粗大的能量管道勉强连接着主体,如同一个垂死的星空巨兽,静静地漂浮在古道之中。星舟表面,铭刻着一些早已失传的古老符文,散发着苍凉的气息。
而那微弱的能量波动与生命迹象,正是从这艘残破星舟的内部传来。
苏珩目光微凝。这星舟的损伤,看起来并非近期造成,恐怕已在此漂浮了漫长岁月。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有生命存留,绝非易事。
是敌是友?他心中警惕,但探寻祖庭碎片,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星舟最大的一个断裂缺口处。缺口边缘,金属扭曲,凝固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诉说着曾经惨烈的战斗。
踏入星舟内部,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尘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道?通道两侧,舱室大多破损,露出里面复杂而老化的管线结构,一些地方还有零星的能量火花闪烁。
他循着那生命波动的源头,在如同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越往深处,那草药味道越发清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带着绝望与坚韧的祈祷声。
终于,他来到了一扇紧闭的、由厚重金属铸造的舱门前。门上有明显的暴力破坏痕迹,但似乎被从内部强行封堵住了。生命波动与祈祷声,正是从门后传来。
苏珩沉吟片刻,没有强行破门,而是将一丝温和的、带着善意的神念,透过门缝传递了进去。
“何人在外?!”一个充满警惕、带着嘶哑与疲惫的声音立刻在门后响起,说的是某种古老的语言,但以苏珩化神期的神魂,理解其意并无困难。
“路过之人,感知到此地有生命气息,特来探查。”苏珩以神念回应,语气平和。
门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后,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与不确定:“你……你不是那些‘噬星魔’?也不是‘寂灭奴仆’?”
噬星魔?寂灭奴仆?苏珩心中一动,这两个称呼他从未听过。
“我不知你所说的噬星魔与寂灭奴仆是何物。我乃独自游历星海的修士,来自玄木大星域。”他如实相告。
“玄木……青帝苑所在?”门后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激动,“你……你能否证明?”
苏珩心念微动,周身一缕精纯的、带着青帝苑特有生机的青木道韵散发而出。虽然他的主修是星辰道法,但在祖木林中浸润许久,模拟一丝青木气息并非难事。
感受到这股纯净的生机道韵,门后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咔嚓……嘎吱……”
沉重的金属舱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被从内部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极度憔悴、布满污垢与伤痕的脸庞,从门缝中警惕地探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眼眶深陷,嘴唇干裂,但一双眼睛却如同燃烧的炭火,充满了不屈的意志。他的修为,大约在金丹后期,但气息极其虚弱,显然是长期消耗与伤势所致。
当他看到门外独立、气息深不可测、周身隐隐有星辉流转的苏珩时,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
“您……您真的是青帝苑的上修?”他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算是与青帝苑有些渊源。”苏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男子身后。门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舱室,面积不大,挤着大约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大多带着伤。他们蜷缩在一起,用充满恐惧、戒备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神望着苏珩。
在舱室中央,有一个简陋的、由破损零件拼凑成的炉子,上面架着一个陶罐,里面正熬煮着一些散发着草药味的糊状物,似乎是他们维系生命的食物。
这是一群……星海遗民。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你刚才提到的噬星魔和寂灭奴仆,又是什么?”苏珩问道,语气放缓了些。
那中年男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闻言脸上露出悲愤与恐惧交织的神色。他让开身子,示意苏珩进来,然后沉重地开口道:
“回禀上修,我们是‘逐星族’最后的族人。这艘‘希望号’,是我们的家园,也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所。”
“逐星族?”苏珩搜索记忆,并未找到关于这个种族的记载。
“我们一族,世代居住于‘晨星绿洲’,那是一个隐藏在碎星海深处、拥有生命星辰的乐土。”中年男子,名为“岩”,声音低沉地讲述着,“我们崇拜星辰,与世无争,依靠星辰之力培育灵植,繁衍生息。”
他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苦:“直到……百年前,‘噬星魔’来了!它们是一种可怕的星空虫族,所过之处,星辰凋零,万物寂灭!它们吞噬了一切,摧毁了我们的家园……”
“我们举族逃亡,乘坐希望号,想要寻找新的栖息地。但在穿越这片星尘古道时,又遭遇了‘寂灭奴仆’的追杀!”岩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他们是寂灭深渊的爪牙,疯狂而残忍!我们拼死抵抗,希望号严重受损,大部分族人战死……只剩下我们这些人,靠着星舟残存的能量和收集星尘中的微量养分,苟延残喘至今……”
噬星魔?寂灭深渊的爪牙?
苏珩眼神一凝。寂灭深渊!果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听岩的描述,这噬星魔似乎是一种与寂灭深渊有关的、专门吞噬星辰生机的可怕存在?
“你们在此躲藏了多久?”苏珩问道。
“将近……三十年了。”岩的声音充满了苦涩,“能量即将耗尽,食物也越来越难寻觅……若非上修今日到来,我们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珩沉默。他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那股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意志,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于“噬星魔”和“寂灭奴仆”那发自灵魂的恐惧与仇恨。
这让他想起了陨落的万木祖庭,想起了那位名为“稷”的守墓人。同样是家园被毁,同样是与寂灭力量为敌。
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
“你们可知,那些寂灭奴仆,为何追杀你们?可是与你们族中某物有关?”苏珩问道。他怀疑,逐星族的遭遇,或许并不仅仅是偶然。
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苏珩会问这个。他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身后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族人,又看了看气息深不可测的苏珩,最终一咬牙,从贴身处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形状的碎片,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翠绿色,内部仿佛有液体般的生命光华在缓缓流动,散发出精纯而磅礴的生机!这生机,与祖木林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苏珩瞳孔骤然收缩!
这气息……与他得到的“源初之根”同源!虽然微弱了无数倍,但本质一致!
这竟是一块……万木祖庭的碎片?!
“这是……”苏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声音保持平静。
“这是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生命源石’。”岩双手捧着碎片,神情虔诚而悲伤,“传说它蕴含着生命的终极奥秘,能滋养万物。也正是因为它,那些寂灭奴仆才对我们穷追不舍!他们想要夺走它!”
果然!
苏珩心中豁然开朗。没想到刚刚离开青帝苑,在这星尘古道中,就遇到了与祖庭碎片相关的线索!这逐星族守护的“生命源石”,定然就是一块祖庭碎片!
他看着眼前这群濒临绝境的遗民,看着他们手中那散发着微弱生机的碎片,一个决定在心中形成。
他不能见死不救。于情,这些人与寂灭深渊为敌,与他目标一致;于理,他们手中掌握着祖庭碎片,是他必须得到之物。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苏珩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逐星族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岩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上修!您……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愿意救我们?!”
“但我有一个条件。”苏珩目光平静地看着岩,以及他手中的生命源石,“我需要它。”
岩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不舍。这是族中圣物,是无数族人用生命守护下来的最后传承……
但他看着身后那些形容枯槁、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族人,又看了看这艘即将彻底崩解的星舟,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决然之色。
他将生命源石双手奉到苏珩面前,声音沙哑却坚定:“上修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此物……若能助上修对抗那些恶魔,我岩,代表逐星族,愿意将它献予上修!只求上修……能给我族,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这是一个艰难却明智的选择。在族群的生存与一件死物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苏珩接过那块温润的碎片,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一丝微弱的祖庭气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会为你们寻找一处安全的栖息之地。”
他将碎片收起,然后道:“收拾一下,我们即刻离开。这星舟,已不堪再用。”
逐星族众人闻言,立刻行动起来,虽然虚弱,但动作却透着一股绝处逢生的干劲。他们并没有什么财物,只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具和少量珍藏的种子。
苏珩走出舱室,来到星舟外部。他望着这艘巨大的残骸,心念一动,周身星辉大盛,化作一只巨大的星光手掌,将整个逐星族族人所在的舱室区域,小心翼翼地从中剥离出来。
然后,他袖袍一挥,将这截舱室收入了自身以法力临时开辟的小型空间之中。化神修士,已初步具备袖里乾坤、纳须弥于芥子的神通。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虹,冲出了星尘古道,朝着碎星海的方向,加速驶去。
他的星海征途,在救下这群逐星遗民、获得第一块祖庭碎片之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前方,那危机四伏的碎星海,以及潜藏在暗处的噬星魔与寂灭奴仆,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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