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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琳的舆论攻势和程序枷锁,像两座大山,确实给林晓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一些原本对数据项目表示过兴趣的科室,在听到那些若有若无的风声后,态度变得暧昧起来,不再主动提及数据需求。林晓试图推动的《信息档案科数据资源内部查询服务规范》,也因为在科务会上遭到王美琳的强烈反对而被暂时搁置。

项目似乎陷入了僵局。林晓表面上依旧沉静如水,每天按部就班地整理数据、完善索引,但内心承受的压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像一个在迷雾中独自前行的旅人,虽然方向明确,但脚下的路却布满荆棘,看不到清晰的终点。

然而,她之前默默播下的种子,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芽。

业务科的钱强科长,在使用了林晓送来的数据目录手册后,惊喜地发现,这份手册极大地提升了他科室撰写综合性报告的效率。不久前,在向分管市领导汇报一项跨年度重点工作时,他正是凭借从林晓那里快速获取的、经过精心梳理的历年数据对比和分析要点,让汇报内容显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赢得了领导的高度赞许。

这件事让钱强对林晓的能力和其工作的价值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识。他也隐约听到了单位里关于林晓的一些负面传闻,但在实实在在的工作成果面前,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显得苍白无力。他开始在与其他科室负责人交流时,有意无意地替林晓的项目说几句话:

“说真的,信息档案科那个小林弄的数据索引,确实有点东西,咱们查起历史数据来,效率高多了。”

“咱们搞业务的,最终还是要靠数据和事实说话。人家把基础工作做得这么扎实,对咱们整个中心的工作都是好事。”

钱强是中心的实权科长,在中层干部里颇有话语权,他的这些正面评价,像一股悄然涌动的暗流,开始慢慢抵消王美琳散布的负面舆论。

与此同时,孙浩的观察和思考也在持续。他看在眼里,王美琳是如何不择手段地打压林晓;他也看在眼里,林晓是如何在困境中依然保持专注和创造力,不卑不亢地推进工作。两相比较,高下立判。他骨子里那种对于“强大”和“独特”的欣赏,开始逐渐压倒基于出身而产生的优越感。

更重要的是,林晓那种纯粹依靠专业能力解决问题的方式,对他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他厌倦了周围人或明或暗的阿谀奉承,也厌倦了那种无处不在的、依靠背景和关系运作的沉闷氛围。林晓的出现,像是一股清流,让他看到了体制内另一种生存状态的可能——不依附、不钻营,凭借真本事,同样能够赢得尊重和立足空间。

这天,林晓需要找一份几年前由多个部门联合签发的、关于数据管理试行办法的红头文件原件,用于参考起草她的服务规范。这份文件并不常见,她在档案室的常规档案柜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尝试登录单位的电子档案库,却发现因为权限不足,无法下载查看原文。

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王美琳求助,希望她能以老资历的身份,帮忙从办公室文书科协调一份复印件。王美琳正因为最近钱强等人的态度变化而心烦意乱,看到林晓上门求助,立刻摆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哎呀,小林,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办公室那边现在对文件管理抓得特别严,没有正当的理由和正式的审批手续,谁也拿不出来。你这只是为了起草一个科室内部的规范做参考,属于个人研究用途,恐怕不好办啊。”

这显然又是一次故意刁难,王美琳就是要让林晓在这种看似合理的理由面前碰壁,让她寸步难行。

林晓心中了然,脸上却不动声色,正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途径,比如直接向周科长申请,或者找办公室的熟人试试看。

就在这时,一直戴着耳机、看似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孙浩,忽然摘下了一只耳机,头也不回,用一种平淡得近乎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

“那份文件?我好像在我爸书房见过类似的,回头我问问他放哪儿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档案室里炸响。

王美琳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假笑僵住,随即变得煞白。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晓也愣住了,惊讶地看向孙浩的背影。她万万没想到,孙浩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向她伸出援手。而且,他提供帮助的方式,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直接有效。

孙浩说完,便重新戴上了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随意滑动着,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或者说,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但这句话的份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以孙浩的家庭背景,他口中的“问问”,很可能比任何正式的申请渠道都更加高效和畅通无阻。这不仅仅是提供一份文件那么简单,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公开的、毫不掩饰的支持。

王美琳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看着孙浩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又看看林晓,她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但眼中却多了一丝了然和感激。一股彻底的寒意,从王美琳的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没能成功打压住林晓,反而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推向了孙浩那一边?一个有能力、有韧性、还懂得隐忍的林晓,再加上一个背景深厚、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的孙浩……这个组合,光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让她不寒而栗。她经营多年的优势,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岌岌可危。

李哲低着头,假装整理桌上的档案,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他能感觉到,档案室里那种压抑的氛围,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林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孙浩的方向,用一种清晰而真诚的语气,说了一句:“谢谢。”

孙浩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但也没有任何表示拒绝的动作。

这一次,这份意外的援手,并非来自林晓刻意的经营或讨好,而是她自身价值和行为方式带来的必然结果。她用自己的专业、坚韧和不争,不仅赢得了李哲的认同、钱强这类实用主义者的尊重,甚至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改变了原本站在对立面的孙浩。

王美琳精心策划的孤立和打压策略,在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内部的沉重一击。档案室内的力量对比,正在发生一场根本性的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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