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在司徒弘造访符衍峰半月后,终于化作了实质。
一道由太上长老亲自签署、加盖了学院最高印玺的“征召令”,以无可置疑的姿态,传达到了每一位炼气三层以上弟子的手中。
林辰和苏晓,自然也收到了。
玉简内的信息言简意赅:黑潮异动,为保学院根基,决意组织精锐,深入埋骨荒原,执行清剿与探查任务。所有接到征召令的弟子,三日内至演武广场集结,不得有误。违令者,以叛院论处!
没有详细任务说明,没有明确危险等级,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抗拒的意志。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辰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简,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演武广场的方向,已经隐约传来了集结的号角声和嘈杂的人声。
苏晓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同样看着窗外,眼神平静,唯有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我们没有选择。”林辰轻声道。
苏晓点了点头。从他们踏入青云学院,或者说,从他们的血脉与那远古祭坛产生联系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准备出发吧。”林辰转身,开始最后清点物品。新型的“混沌漩涡符”绘制了十五张,各类功效的低阶符箓若干,丹药、灵石……以及,那被层层封印的净化之源碎片。
苏晓也回到自己住处,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就在两人准备前往演武广场时,一位面生的执事弟子却悄然来到林辰的竹楼外。
“林师弟,吴长老有请。”执事弟子语气平淡,递过一枚符衍峰的令牌。
吴长老?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辰心中一动,与苏晓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有劳师兄带路。”
再次来到符衍峰吴长老那杂乱不堪的洞府,只见吴长老正对着一面水镜骂骂咧咧,水镜中映出的,正是演武广场上集结的混乱场面。
“一群蠢货!排个队都排不明白!去了荒原也是喂魔物的料!”吴长老唾沫横飞。
看到林辰和苏晓进来,他才没好气地关了水镜,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扫。
“两个小兔崽子,命倒是硬,上次没死成,这次又要去送死了?”他语气依旧不客气。
林辰躬身道:“长老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吴长老哼了一声,从乱七八糟的桌案底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两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佩,随手抛给两人。
“拿着,关键时刻,捏碎了或许能保你们一命。”他语气随意,仿佛扔出去的是两块石头。
林辰接过玉佩,入手温凉,神识探入,只觉得内部结构异常复杂精妙,蕴含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强大力量,绝非寻常护身法器可比!这绝对是吴长老的精心之作!
“多谢长老!”林辰真心实意地行礼。苏晓也默默收起玉佩,躬身致谢。
吴长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罕见的严肃:“别高兴太早。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司徒老儿……和一些人,恐怕另有打算。”
他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地看着林辰:“你小子身上秘密不少,那女娃娃血脉也特殊。去了荒原,眼睛放亮一点,机灵一点,别傻乎乎地被人当了枪使,或者……填了阵眼。”
填阵眼?!
林辰心中剧震!吴长老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这次深入荒原,除了明面上的任务,高层之间恐怕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博弈,甚至可能……需要牺牲某些特定的人?
是因为他和苏晓与镇魔台的关联吗?
“弟子明白了。”林辰沉声应道,心中警铃大作。
吴长老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滚吧滚吧,看着就烦。记住,活着回来,老子还有符法要考校你!”
离开符衍峰,前往演武广场的路上,林辰和苏晓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吴长老的警告,如同阴云笼罩。这次征召,既是危机,也可能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陷阱。
“见机行事。”林辰对苏晓低声道。
苏晓重重地点了点头。
演武广场上,已然人声鼎沸。近千名炼气三层以上的弟子聚集于此,按照所属山峰和修为高低,粗略地列成数个方阵。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兴奋、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带队的长老们悬浮于半空,气息渊深,正是以司徒弘为首的几位金丹修士。他们的目光扫过下方人群,带着审视与期待。
林辰和苏晓默默融入人群,尽量不引起注意。林辰的精神力悄然扩散,感知着周围。他发现了赵乾的身影,他站在内门弟子方阵的前列,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脸上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偶尔投向林辰这边的目光,依旧冰冷。
除了赵乾,林辰还感知到了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分散在人群中,显然都是弟子中的佼佼者。
就在这时,司徒弘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广场:
“肃静!”
嘈杂声瞬间平息。
“黑潮肆虐,危及苍生!吾辈修士,当以斩妖除魔、守护此界为己任!”司徒弘声音激昂,带着一股煽动人心的力量,“此次深入荒原,任务艰巨,凶险万分!但亦是尔等建功立业、磨砺道心之绝佳时机!”
“现将尔等分为十队,每队由一位金丹长老或资深执事带队!具体任务,由各队队长下达!”
“现在,开始分队!”
一道道流光从长老们手中射出,落入下方弟子手中的征召玉简。玉简上立刻显示出了所属队伍的编号和集合地点。
林辰看向自己的玉简——第七队。集合地点,广场西北角。
他看向苏晓,她的玉简上,同样是第七队。
两人心中稍定,至少暂时没有被分开。
他们按照指引,走向西北角。那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弟子,带队者是一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中年修士,正是传功殿的孙长老!
孙长老目光扫过集结过来的弟子,在林辰和苏晓身上略微停留,没有任何表示。
林辰心中凛然。孙长老带队……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第七队的成员。除了他和苏晓,大多是些面相陌生、气息不弱的内外门弟子,修为多在炼气四层到六层之间。赵乾并不在这一队。
就在他暗自打量时,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符法‘天才’林师弟和……苏师妹吗?真是巧啊。”
林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华贵法袍、手持一柄白玉折扇、面容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此人修为赫然是炼气六层巅峰,在一众队员中算是拔尖。
林辰认得他,名叫柳如风,也是内门弟子,据说出身修真世家,与赵乾似乎有些交情,但关系微妙。
“柳师兄。”林辰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柳如风折扇轻摇,目光在苏晓身上流转,尤其是在她刻意隐藏却依旧难掩异状的尾巴位置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此次任务凶险,两位可要跟紧队伍,互相……照应才是。”
他特意加重了“照应”二字,语气耐人寻味。
林辰心中一沉。这个柳如风,看来也不是善茬。第七队的情况,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孙长老见人员到齐,也不多言,冷声道:“第七队,跟我来。”
说罢,便御剑而起,向着学院之外飞去。
林辰深吸一口气,与苏晓对视一眼,跟随着队伍,化作一道道流光,冲出了学院防护大阵,投向那被无尽黑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埋骨荒原。
征途,正式开始。
而暗流,已然在队伍内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