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四的晨光像是被筛子滤过,稀稀落落洒在长乐宫的青砖地上。林薇薇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和窗外那株枝条狰狞的老梅。匕首在北狄文字上泛着冷光,“真龙现世”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眼底。
周宝林端着早膳进来,脚步虚浮:“娘娘,皇上今早罢朝了。”
她捻起一块茯苓糕,糕点上嵌着的松子突然迸出金粉——与丽嫔东珠中的如出一辙。
“撤下去,喂鱼。”
太液池的锦鲤翻着白肚,金粉在水面漾开诡异的虹彩。谢云止蹲在池边验看,官袍下摆浸了水。
“才人,”他声音发紧,“这些金粉里掺了相思子。”
她望向乾清宫方向,琉璃瓦在稀薄日光下泛着青灰色:“太医可知,何为真龙?”
他净手的动作顿了顿:“《星经》有载,真龙现世,必有异象。”
“比如……”她拾起片枯梅,“正月雷震?”
回到长乐宫时,发现多宝格被人动过。郑贵妃的香谱摊在案上,在记载“龙涎香”的那页,多了行朱批:“以梅魄为引,可辨真伪。”
字迹与地宫血书一模一样。
午后,她以调配新香为由去了太医署。在谢云止的暗格里,找到半卷《星象录》。记载着二十五年前怀景亲王夭折那夜,紫微星骤黯,有流星坠于东北——正是北狄王庭所在。
“才人请看这里。”他指向星图角落,有行小字:“伪龙在位,九十九日必陨。”
从皇帝登基至今,正好九十八日。
暮色四合时,她再次潜入太液池地宫。这次在祭坛后找到暗门,门内堆满鎏甲兵器,皆刻狼头纹样。最深处供着尊邪神像,神像掌心托着个玉盒。
盒中羊皮卷上,详细记载着如何用梅魄炼制“伪龙香”——可使非皇室血脉者暂具龙气。
突然,整座地宫开始摇晃。她匆忙退出,见皇帝立在池边,手中提着个灯笼。
“爱妃又在找玉佩?”
“臣妾在找真相。”
他轻笑,灯笼映得他面色青白:“真相就是,朕才是真龙天子。”
回到长乐宫时,夜已深了。她推开寝殿门,看见妆台上放着个锦盒。盒中是把短剑,柄上刻着:“梅香尽处,凤鸣九天。”
窗外老梅突然无风自动,枝条抽打窗棂,像在催促什么。断口渗出的汁液在窗纸上蜿蜒,渐渐凝成个“玄”字。
子时更鼓响过,她独坐灯下。谢云止叩窗而入,官袍带着夜露的凉意。
“才人,臣查清了。”他递来卷脉案,“皇上近日脉象浮滑,是长期服用伪龙香之兆。”
脉案记载,皇帝每日寅时必饮梅花露。
“寅时……”她忽然想起,每日这个时辰,太液池总会泛起异香。
晨钟破晓时,她站在老梅下。树根已拱破青砖,像挣扎的虬龙。折下花枝时,发现树心空洞,里面藏着卷圣旨——竟是先帝亲笔,写着:“郑氏婉毒害皇嗣,罪无可赦。”
圣旨背面,有人用血添了行小字:“然景玄亦非朕血脉。”
天光渐亮,新雪又落了下来。梅枝在风中发出呜咽,像无数冤魂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