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钟楼天文台的金属穹顶像只半睁的巨眼，在夜雾里泛着冷铁的光。
凌寒仰起脸，耳麦里传来白影的呼吸声——那是她破解数据锁时特有的节奏，像老式电报机在敲摩斯密码。
她指尖抵着后腰的战术枪套，神识如蛛网般漫开，捕捉着五十米内的每一丝异动：穹顶转轴的油腥味、三楼通风口漏出的茉莉香薰、还有清洁工雾姨擦地时，橡胶鞋底与大理石摩擦的刺啦声。
密码锁破解进度78%。白影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失真，这破玩意儿用了量子纠缠加密，观星者那老东西倒真会藏宝贝。
夏暖的手搭在凌寒肩后，体温透过战术服渗进来：我检测到二楼有脑电波异常波动，频率...像老式催眠仪。她推了推防蓝光眼镜，医疗箱里的镇定剂安瓿瓶碰出细碎的响，雾姨的拖把停了。
凌寒睫毛微颤。
神识里，雾姨的影子突然模糊成一团灰雾——这是精神干扰的前兆。
她不动声色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漫开，痛觉像钉子般楔进意识，将即将漫上来的幻觉钉在原处。
全体注意，进入一级警戒。她低声下令，战术靴在台阶上碾出极轻的响，白影，加快破解；夏暖，准备反催眠声波；我去会会雾姨。
穹顶下的观测室，青铜星盘在月光下流转着暗金。
观星者背对着门，玄色长袍垂落如瀑，手里的黄铜望远镜正对准猎户座腰带的位置。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鹤发下的眼睛像两口深潭：凌寒队长，别来无恙。
您认识我？凌寒停在三步外，神识扫过他颈侧的脉搏——72次\/分，平稳得像精密仪器。
凤凰的翎羽，就算折了也闪着光。观星者笑了，指节叩了叩星盘，但今天你不是来叙旧的。他忽然抬手指向窗外，看，月亮在流血。
凌寒的瞳孔骤缩。
神识里，真实的月光正被血红色覆盖，楼下的喷泉池翻涌着黑红色液体，夏暖的呼叫在耳麦里变成刺耳的电流声。
她咬得更用力，舌尖的痛觉如利刃划开幻境——眼前的观星者仍是玄色长袍，但星盘边缘多了道细微的划痕，那是白影破解数据锁时，电磁脉冲造成的物理损伤。
没用的。雾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寒转身，正看见清洁女工的脸在扭曲，皮肤下翻涌着青紫色的血管，当年清洗凤凰的记忆时，我就该连你的痛觉一起抽走。
夏暖的声音突然清晰：反催眠声波已启动！
凌寒，她的催眠依赖低频震动，捂住耳朵——
话音未落，雾姨的手已经掐上凌寒的后颈。
那双手像两块冰，透过战术服渗进骨头里。
凌寒反手扣住她手腕，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这里是废弃的训练基地。
她的战术服浸透了血，秦昊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寒寒，跟我走，他们要毁了凤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神识里，他心脏的跳动快得反常——那是说谎时的应激反应。
够了。凌寒的声音在黑暗里炸响。
她咬破舌尖，痛觉如闪电劈开幻境，雾姨的手正掐在她颈动脉上，指腹的老茧蹭得皮肤生疼。你该庆幸，她扯住雾姨的手腕反拧，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当年我留了半颗止疼片没交。
数据锁破解成功！白影的欢呼几乎要刺破耳麦，观星者的预言记录在星盘核心，是...是关于苍龙之伤的后续！
观星者突然冲过来，玄色长袍扫过星盘。
凌寒抬腿拦住他，神识捕捉到他袖中金属的寒光——是把淬毒的手术刀。
她侧头避开，刀锋擦着耳垂划过，血珠溅在星盘上，滴进刻着2030.7.15的凹槽里。
星盘突然发出蜂鸣。
青铜表面浮起幽蓝的光，一行行数据流从刻度间涌出，在空气中凝成全息投影：燃烧的苍龙徽章、秦昊与国际雇佣兵的交易记录、还有...萧玦被蒙眼押上黑车的画面。
这是因果残响。观星者的声音突然沙哑，数字宇宙能监控数据，却监控不了人心。
真正的预言，藏在将死之人的瞳孔里。
雾姨在地上抽搐，却还在笑：就算你看到了，也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凌寒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催眠仪，指尖划过金属外壳，是来不及阻止你们对苍龙的下一次袭击？
还是来不及让秦昊的子弹打偏？她把星盘里导出的预言文件压缩成数据芯片，塞进随身携带的战术子弹膛，但你忘了，她的枪口抵住雾姨眉心，我会把预言，变成射进你们心脏的子弹。
哑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举着老式铜铃，铃铛上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翻飞：凌队长，警车的鸣笛在两公里外。
凌寒最后看了眼星盘上的数据流。
萧玦的脸在全息投影里定格，他眉骨有道新伤，却还在笑——那是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
收队。她按下耳麦，夏暖，给雾姨打镇定剂；白影，备份所有数据；哑铃，辛苦你做个目击证人。
她转身走向出口，子弹膛里的芯片随着步伐轻撞。
月光重新漫进观测室，照见她战术服上未干的血——那是雾姨的，也是她自己的。
痛觉还在舌尖跳动，像面战旗，猎猎作响。
2030年7月15日。她低喃着，将枪套扣紧，我会让所有背叛者，听见预言落地的声音。星轨投影在星盘上方骤然凝实的刹那，凌寒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全息光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三幅画面如碎片般交错闪现——燃烧的桥梁横跨翡翠河，火舌舔舐着涂着荧光绿防锈漆的桥墩；戴苍龙徽章的男人单膝跪在白玉宫前的荣耀碑前，肩章上的金线被血泪浸得发亮；而最中央的画面里，她自己正攥着枚青铜密钥，缓缓沉入幽蓝的水底，气泡从耳畔浮起时，桥墩编号KL09像道惊雷劈进神识。
KL09...她喉间溢出半声低唤。
萧玦的苍龙编号在记忆里炸开，那个总爱歪着嘴角说凌队，这次换我护着你的男人，此刻在投影里的每道光影都在推翻她的猜测。
之前所有矛盾突然串成线：苍龙之伤事件中他反常的沉默，截获情报时刻意留下的漏洞，还有昨夜白影说苍龙小队在翡翠河附近异常活跃——原来不是他在清除凤凰，是他在替她们挡下本该致命的子弹。
咳...观测仪后方传来极轻的气音。
凌寒睫毛微颤，神识精准捕捉到暗格里那缕若有若无的呼吸——雾姨竟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战术服袖口的蜂群控制器贴着掌心发烫。
白影，切断观测仪电源。她声线平稳得像从未被撼动过，右手却借着调整耳麦的动作，将控制器悄悄按在地板缝隙间。
全息投影骤然闪烁的瞬间，她突然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向观测仪，金属支架发出的脆响完美掩盖了控制器启动的嗡鸣。
暗格里的木板吱呀轻响。
凌寒数着心跳，在雾姨注射器即将刺破战术服的刹那，猛地侧身翻滚。
炸蜂从地板缝隙中蜂拥而出，微型电流精准吸附在雾姨的腕骨、踝骨，她甚至能听见对方神经被电流灼痛时，骨骼发出的细碎颤鸣。
三十年前你们用心理清洗抹掉凤凰的记忆，凌寒扯下雾姨的清洁工面具，露出对方左脸狰狞的旧疤——那是她当年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弹痕，现在还想用谎言困住我？
雾姨的瞳孔因剧痛收缩成针尖：你不明白...观星者是为了秩序...为了可控的和平...话未说完，夏暖已提着医疗箱半跪在地，精准地将镇静剂推进她颈侧动脉。
雾姨的眼皮重重垂下前，最后一眼扫过星盘上的投影，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撤离。凌寒扯下战术手套擦了擦手，指节在星盘边缘的划痕上轻轻一叩。
白影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破解了！
被删除的值班记录显示，昨夜零点十七分，有个戴苍龙臂章的男人进了钟楼，停留十二分钟，终端操作记录里留了段代码——火种不熄，我在桥头
桥头。翡翠河大桥。
凌寒的脚步在楼梯口猛地顿住。
她望向窗外，雨幕正漫过天际线，翡翠河大桥的轮廓在雨雾里像柄横卧的剑。
桥身的KL09编号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像在呼应她掌心的弹壳。
停车。她突然对前方的雷震说。
越野车在路边刹出刺耳的声响，她推开车门走进雨里，金属弹壳在掌心里被体温焐得发烫。
战术刀在弹壳底部刻下KL09时，刀尖与金属摩擦的刺啦声混着雨声，像某种隐秘的暗号。
你说预言会杀人？她将刻好的弹壳轻轻放进枪膛，雨水顺着帽檐滴在战术服上，晕开深色的斑，那我就把预言，变成杀人的子弹。
白玉宫顶层的监控室里，观星者摘下眼镜，指腹缓缓擦过全息屏上凌寒的身影。
老人眼尾的皱纹里积着岁月的沉疴，却在看见那枚刻着KL09的弹壳时，浮起一丝近乎欣慰的笑：看来，那个孩子...真的能撕了命运。
雨越下越大。
翡翠河大桥的检修通道口，积水正顺着铁格栅汩汩流入地下。
凌晨三点的雨幕里，某个穿黑色防水服的身影正弯腰检查桥墩编号，手电筒的光扫过KL09时，他摘下手套，指尖轻轻抚过金属表面新鲜的划痕——那是昨夜有人用战术刀刻下的，未干的痕迹里还凝着雨水。
远处，钟楼的避雷针尖再次迸出电弧，在雨幕里划出银白的裂痕。
而在翡翠河底，某块被水草缠绕的青铜密钥，正随着水流轻轻晃动，钥匙齿上的暗纹，与凌寒枪膛里的弹壳刻痕，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