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地上的床单，像一群迷途的蝴蝶，最终被清洁车的轮胎碾入尘埃。
港区b7冷链仓储区，一辆不起眼的市政清洁车正缓缓驶出，汇入深夜寂静的车流。
车厢后部，一个伪装成冷藏单元的集装箱夹层内，空气冰冷刺骨，混杂着消毒水与淡淡的金属腥气。
凌寒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身上仅着一层薄薄的作战服，却对低温毫无反应。
她的意识完全沉浸在一枚骨传导耳机中反复播放的音频里。
那是从陈工的个人终端上截获的最后一段通话录音。
秦昊的声音被电流扭曲得有些失真，但其中的疯狂与暴戾清晰可闻。
然而，凌寒关注的却是背景音——一阵极有规律的滴水声，像是老旧钟摆，固执地敲打着时间的脉搏。
她闭上眼，强大的神识将这微弱的声音从嘈杂的背景中剥离、放大、解析。
一滴，两滴……心跳三次，第四次时滴落。
她无声地计算着，精准地捕捉到其间的间隔——十三秒。
分毫不差。
她的脑中，翡翠港的地下管网系统图瞬间展开，如一张三维星图。
符合这个滴水频率的，只有一处——b7隧道西段，一根在二十年前就已记录在案、因地质沉降而持续微量渗漏的废弃供水管道。
陈工被关在那里。
凌寒取下盘在脑后、用作伪装的玉髓发簪。
簪尾轻轻一旋，露出一个微型数据接口。
她将其连接到手腕战术终端上的一个简易频谱分析模块。
光幕亮起，音频的波形图被渲染出来。
通过分析环境噪音的衰减和混响，她得出一个冰冷的结论：这段音频的录制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清道夫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秦昊疯了，他要抹掉所有知情者，而陈工是名单上的第一个。
她必须抢在交接之前，打通与外界的联络，将密钥验证地点的坐标传递出去。
清洁车猛地一震，缓缓停下。
前方，刺目的探照灯光柱扫来，一道由移动路障拉起的警戒线横亘在路上。
几名身穿“苍龙”特战队作训服的队员正手持热成像仪，对过往车辆进行逐一盘查。
带队的正是“苍龙”的副队长，石磊。
他如一尊铁塔般立在路中央，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道无形的红外探测波扫过车体。
在它触及夹层的前半秒，凌寒的神识已经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动。
她没有丝毫惊慌，反应快如闪电。
她迅速脱下吸热材料制成的战术外套，将自己连头带脚裹得严严实实，瞬间在热成像仪的视野中变成一个模糊的低温区域。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出，用那枚玉髓发簪的金属尖端，精准地短接了车厢内部照明线路的两个裸露触点。
“滋啦——”
一簇刺眼的电火花爆开，一缕黑烟伴随着焦糊味升起，恰好在热成像仪的扫描路径上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高热干扰源。
“报告！三号车冷藏单元电路异常，出现瞬时高温点！”负责扫描的队员立刻汇报。
石磊眉头一皱：“打开检查！”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车厢后门，凌寒已经无声地撬开了脚下的一块地板。
那是一个维修暗格，下方直通城市的地下排水涵洞系统。
她没有片刻犹豫，身形如狸猫般滑入黑暗，任由冰冷腥臭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小腿。
上方传来队员们打开车门、用灭火器扑灭火花的嘈杂声。
凌寒头也不回，凭借着强化后的神识对水流方向的精微感知，迅速判断出主干管网的走向，朝着b7隧道的方向疾速潜行。
涵洞深处，通道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彻底焊死，堵住了去路。
正当她准备寻找其他路径时，头顶检修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
“头儿真是疯了，居然让我们‘黑鸦’的人来干这种脏活。今晚必须把所有知情的技工全部清理掉。”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秦昊少爷的命令，谁敢不听？”另一个声音冷哼一声，脚尖不耐烦地踢了踢下方的铁栅栏，“这破地方早就没人用了，跟个铁棺材似的，查个屁。”
凌寒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湿滑冰冷的墙壁上。
她的目光掠过头顶的检修道，忽然，神识捕捉到一个微小的异常——检修道边缘，一个用于固定通风口挡板的螺丝上，有一道极其新鲜的金属刮痕。
不久前，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她不动声色，从发簪中拆下一个米粒大小的强磁组件，用一根细线吊着，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颗螺丝。
磁石轻轻吸附起几粒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碎屑。
她将碎屑放在指尖捻了捻，脑中瞬间逆向推演出工具的类型、使用的角度和力度。
这是一个机关。
她没有惊动上方的人，待他们走远后，才借着管道壁上的凸起攀援而上。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有刮痕的螺丝，而是摸索到右侧墙壁上第三块不起眼的砖石，按照推算出的力道向内按压，再横向一推。
“嘎啦——”
一阵轻微的机括震动声后，那道焊死的铁栅竟无声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这根本不是死路，而是一条被废弃的、旧时代的应急逃生通道，只有极少数内部人员知晓。
凌寒悄然潜入，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股地铁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废弃多年的地铁b7支线入口。
斑驳的墙壁上，一个用红色喷漆潦草涂抹的“x”标记异常醒目，下方还写着一行小字：密钥验证点A1。
她从防水袋中取出那张陈工留下的手绘地图，三条看似毫不相干的逃生路径，最终都指向了这里。
秦昊自以为隐秘的布置，实际上，每一步都在她的感知与预判之下。
她刚要迈入隧道深处，一种针刺般的危机感陡然从左前方袭来。
神识瞬间锁定，三十米外，两根通风管道的阴影里，有人伏击！
凌寒的身体比思绪更快，瞬间贴地匍匐，借着远处那依旧规律的滴水声掩盖自己移动的微弱声响。
果然，她在一个拐角后，发现了两名伪装成维修工的狙击手。
他们已经架设好了观测点，高倍率瞄准镜的镜头，正死死锁定着隧道入口，等待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闯入者”。
她没有选择硬闯。
凌寒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小袋粉末——那是雷震特制的、由高纯度辣菊粉与干燥铝粉混合而成的强刺激剂。
她将粉末装入一个小型气压囊，设定好五分钟的定时释放装置，然后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伏击点上游的一个主通风口，将装置塞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后，刺激性粉尘随着管道内的气流被精准地吹向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咳！咳咳！什么东西！”
“妈的，眼睛！我的眼睛！”
剧烈的咳嗽声和咒骂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响起，两人被迫放弃潜伏，痛苦地揉着眼睛，彻底暴露了位置。
凌寒如鬼魅般从他们身后绕出，双手疾出，用绝缘胶带干净利落地封住他们的嘴，绑住了手，顺势夺走了其中一人的战术通讯器。
耳机里，秦昊那因愤怒而极度不稳的声音再次传来：“b7入口清理干净了吗？听着，一旦发现任何干扰，立刻启动备用方案——清除所有无关人员！我不管那个人是死是活，我要让‘夜枭’这个名字，彻底消失！”
凌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从指尖弹出一枚伪造的身份芯片，插入对方的通讯设备，然后用模拟出的电流杂音，发送了一条虚假的紧急警报：“c区高架发现‘夜枭’踪迹！重复，c区发现‘夜枭’踪迹！所有巡逻单位立刻调防支援！”
信号发出，她一把捏碎了通讯器。
远处的港区，警报声和车辆的轰鸣声开始朝着错误的方向集结。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步入那幽深黑暗的隧道。
冰冷的风从深处吹来，拂动她的发梢，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些追猎者宣判，又像是在对自己起誓：
“你们布的是杀局……我走的，是归途。”
而在数公里外的一辆移动指挥车内，陆枫正紧盯着“数字宇宙”监控系统上一个突然从b7区异常跳转到c区的加密信号，眉头紧紧皱起。
“信号伪装、声东击西、利用环境反制……这个手法，太像凌寒了。”他喃喃自语，
也就在此时，他的私人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军方高层的加密信息。
内容很简单，却让他瞳孔骤缩。
尽管全城因“夜枭”的出现而风声鹤唳，秦昊却通过议会发言人，向所有上流社会和合作方发出了一份声明：他与未婚妻的婚礼，将在一周后如期举行，他宣称，这将是一场向世界展示决心与信心的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