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整,国家安全委员会与军部联合发布了一则措辞严厉的通告,几乎在同一秒覆盖了所有官方媒体渠道的头条。
“原‘苍龙’特战队队长萧玦,因涉嫌严重违反保密条例,非法窃取并意图泄露多项S级国家机密,已于昨夜被正式羁押审查。”
公告冰冷,字字如铁。
但在这铁幕之下,一股无声的潜流正在疯狂涌动。
八点十五分,押送“萧玦”的黑色特种防爆车队,在无数隐藏镜头的窥伺下,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军部总部大院。
车门开启,走下的却是两名面无表情的宪兵。
车内,空无一人。
总部监控中心,主人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调出的昨夜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三点零四分,一辆牌照属于市立第一医院的民用救护车,在经过二号岗哨时,被值班军官以“系统临时故障,手动核验放行”的理由,畅通无阻地驶出了营区。
录像里,那名年轻的军官在敬礼放行后,对着监控摄像头,几不可察地,用指节轻轻叩了叩自己眉角的一道浅疤。
一个巧合,可以解释。
当晚,从二号岗哨到七号岗哨,所有值班军官,全部上报了“系统误操作”。
一个小时后,苍龙特战队的室内格斗训练场。
石磊和温瑜正在进行无护具对练。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血的腥气,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谁也没有提那个名字,仿佛那个名字已经成了一个禁忌。
但两人的拳头却越来越狠,像是要将满腔的憋屈与愤怒全部砸进对方的身体里。
汗水顺着他们紧绷的下颚线滑落,打湿了地面。
在他们挥拳的动作中,两人各自的左手手腕上,一截早已褪色发白的红色棉绳,随着肌肉的贲张,悄然从作训服的袖口里露了出来。
那是当年,“苍龙”还是“苍龙”时,全队上下人手一条的护身符。
他们不言,但他们都记得。
此刻,那个本该被羁押的男人,正藏身于旧城区一栋等待拆迁的废弃公寓楼里。
尘埃在斜射进屋内的光柱中浮动,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霉味。
萧玦,或者说陆沉,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坐着,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被体温捂热的玉髓芯。
他拨通了影钉的私人加密频道。
“你早就知道,我会成为第一个靶子。”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频道那头传来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影钉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分析仪:“对。一个活着的‘陆沉’,比一百份‘星火协议’更能让他们恐慌。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三条命。”
萧玦的眉心微微一蹙。
“三个全新的生物认证信息包,虹膜、指纹、步态模型、声纹……全部建档完毕,来自三个不同地区的秘密情报网。他们的身份,都是当年在境外人务中牺牲,但未被官方记录在案的战友。从现在起,你可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萧dnan的男人沉默了良久,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不怕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我怕他们把‘陆沉’也变成假的。怕他们把那些为了这个名字而牺牲的兄弟,变成一串毫无意义的数据库代码。”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
那张属于“萧玦”的军官证,那份履历辉煌的档案,所有军籍相关的资料,都被他一张一张,投入一个生锈的铁桶中。
火柴划过,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张,将那个代表着无上荣耀的名字和身份,一点点吞噬成灰烬。
他脱下那身熟悉的作训服,换上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变成一个混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人。
他抹去了一切“萧玦”存在过的痕迹,唯独留下了右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道在一次维和任务中,为掩护平民留下的勋章,此刻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比任何制服都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几乎在陆沉选择“消失”的同一时间,前沿策略事务所内,另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
白影带领着她的技术小组,已经连轴转了二十个小时。
她们的战场,是一座位于城市地下的废弃卫星接收站,这里被她们改造成了信息战的神经中枢。
“他们封锁了我们百分之九十二的视频传播路径。”一名队员报告道,眼圈深陷,声音嘶哑,“‘星火协议’的剩余十二段加密碎片,无法通过常规途径组合。”
“常规?”白影冷笑一声,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幻影,“那就用非常规的。”
她调出一个庞大的全球音源数据库,下达了一串匪夷所思的指令。
“启动‘塞壬之歌’预案。将十二段碎片的数据结构全部拆解,转化为特定频率的次声波和音频信号,嵌入到我们之前收购的那些音乐版权库里。流行音乐的mV、儿童动画的片头曲、商场电梯的背景音乐……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
“他们能屏蔽新闻,能过滤视频,但他们屏蔽不了全世界的耳朵。当谎言铺天盖地时,真相就要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两天后,一首名为《冬去春来》的民谣,毫无征兆地在各大短视频平台爆红。
它温柔的旋律和充满希望的歌词治愈了无数在信息轰炸下焦虑的人们。
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副歌部分一段看似随意的和声,其波动频率,如果转化为数据,正是“联合预案07”最关键的那把解码密钥。
东欧,某国际机场。
陆枫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以“国际安全顾问”的官方身份,获得了临时的外交豁免权。
他在戒备森严的贵宾厅里,正秘密接应一批特殊的“旅客”。
当最后一个戴着墨镜、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进来时,陆枫迎了上去,伸出手:“欢迎回家。”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冷静而美丽的脸,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如果凌寒在此,一定会认出,她就是档案记录里,三年前因“急性心肌炎病逝”的前凤凰队员,代号“阿兰”。
阿兰与他轻轻一握,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三十一个人,活到现在的,还有二十六个。我们都在等一句话。”
陆枫的脸上绽开一抹温和而坚定的微笑:“那就告诉她们——火种,回来了。”
与此同时,国内,监察部。
影钉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内部听证会的主席台一侧,他刚刚被火线任命为“萧玦案”的临时监察员,负责彻查所有相关线索。
他提交的第一份“证据清单”,洋洋洒洒几十页,全是关于“萧玦”过去三个月里,无关紧要的操作日志和日常训练数据。
冗长,繁琐,却毫无价值。
“我们将从这些基础数据入手,逐一排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他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做着陈述,让在场所有想看好戏的高层都感到一阵乏味。
会议结束后,影钉走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他用指甲熟练地刮开第三块瓷砖的缝隙,从里面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芯片——那里面,才是二号岗哨那段“手动核验”的真正原始监控备份。
他将芯片塞进一支外表普通的口红管底部,拧好。
走出洗手间时,正好撞上一名来送咖啡的勤务兵家属,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女人。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影钉将口红管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女人的购物袋里,嘴唇微动,声音低到只有彼此能听见:“交到KL桥下那个修车铺,老板姓王。”
黄昏时分,夕阳将整座城市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陆沉出现在龙骨桥附近一条老旧的巷子里。
他推开了一家名为“时光印记”的照相馆的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板从暗房里探出头,当他看清来人的脸时,手猛地一抖,差点摔了手里的相机。
“你……你还活着?”老人声音颤抖,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他是二十年前,给那支意气风发的初代苍龙拍下最后一张合影的老摄影师。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了过去:“老板,麻烦帮我把这个印出来。”
纸条上是一个加密网址,老人颤抖着手输进电脑,一张尘封的电子照片跳了出来。
照片上,两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军人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一个是林昭,一个是年轻的陆沉。
阳光下,他们各自手腕上的红色棉绳,交织在了一起。
老人沉默了。
他默默地将照片冲洗出来,然后又背着陆沉,偷偷多洗了一张。
他将两张照片用牛皮纸袋装好,递给陆沉,沙哑着说:“孩子,明天,我会把这张照片,挂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
陆沉接过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在他走出照相馆,消失在巷子拐角的那一刻,街对面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凌寒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
她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那扇刚刚透出温暖灯光的照相馆窗户,直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彻底消失。
她的指尖在冰凉的空气中微微蜷缩,随即又松开。
“现在,”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轮到我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她口袋里的军用加密终端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不是消息,而是一种高频的警报。
同一时间,白影在地下基地的指挥屏幕瞬间被一片猩红的数据流覆盖。
“数字宇宙”的全域监控级别,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从四级蓝色预警,瞬间跳到了最高的一级——黑色封锁。
一股来自权力最顶层的、不容置喙的意志,正化作冰冷的数据铁幕,从天而降。
他们不打算再玩猫鼠游戏了。
这一次,他们要让所有星星,都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