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的事务逐渐步入正轨,联合特遣队在埃文和里昂“冰火两重天”的教导下,虽然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实力和精神面貌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着。卡列娜穿梭于各种会议和文件之间,偶尔调解一下两位皇夫之间因“投喂权”、“按摩手法”、“训练方式”等引发的“日常争端”,日子忙碌却也算充实平静。
她几乎快要忘记,在她那庞大而古老的伊诺亚登家族历史上,除了皇位和责任,还捆绑着一些其他的、源于远古的承诺。
直到内务总管奥罗拉,带着一份封存着古老火漆印的、由某种特殊记忆金属制成的卷轴,神色凝重地来到她的私人书房。
“陛下,”奥罗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皇室档案库在进行定期维护时,发现了这份需要您亲自过目的文件。它来自……德斯蒙德家族。”
“德斯蒙德?”卡列娜从一份关于零素矿配额的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有些疑惑。德斯蒙德家族,她知道,是东国一个极其古老且地位超然的世袭亲王家族,拥有广阔的封地和强大的私兵,历史上曾多次在帝国危难时伸出援手,但近几代以来,除了必要的朝贡和礼仪往来,与皇室的关系并不算特别紧密。他们家族的人似乎更偏爱待在他们的领地上。
她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卷轴,触手冰凉。解开丝带,展开卷轴,上面是用古老的星际通用语书写的文字,旁边还有能量烙印形成的动态图案,确保其真实性和不可篡改性。
随着阅读,卡列娜脸上的轻松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以及一丝……荒谬感。
这是一份婚约。
一份始于两百三十年前,由伊诺亚登家族的开国皇帝与德斯蒙德家族的初代家主共同立下的、带有某种神秘契约性质的永久婚约。契约规定,每隔一代(约五十年),两个家族必须各派出一名成员履行婚约,以维系两个家族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与盟约”。
卷轴上明确记载了历代履行婚约者的名字。正如奥罗拉之前委婉提醒过的,除了开国皇帝与初代家主是真正意义上的联姻结合,后面的几代,大多是从两个家族中挑选合适的、并非核心继承人的子嗣来完成这个“形式”。有时是伊诺亚登的旁系公主嫁给德斯蒙德家的次子,有时是德斯蒙德家的女儿嫁给伊诺亚登的某位公爵……这更像是一种维系古老誓约的象征性仪式。
卡列娜的父亲,上一任皇帝,就是与一位德斯蒙德家族的远房表妹履行了婚约(即卡列娜已故的、并未留下多少记忆的母亲)。而到了卡列娜这一代,显然,该轮到伊诺亚登家族派出成员了。
她原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从皇室旁系中挑选一位适龄的郡主,与德斯蒙德家选出的某位公子完成婚约。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筛选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卷轴的最后,用醒目的红色能量符文标注着最新一次的契约确认信息:
“本届契约履行方:
伊诺亚登家族:卡列娜·伊诺亚登一世(当代女皇)
德斯蒙德家族:雷恩·德斯蒙德(当代亲王,家族家主)”
卡列娜盯着那两行字,足足愣了一分钟。
“开什么玩笑?!”她几乎要失声叫出来,“是我?!而且对方是……雷恩亲王本人?!”
雷恩·德斯蒙德,这个名字在东国上层并不陌生,但本人极其低调神秘。卡列娜只在登基大典和极少数的重大庆典上见过他几次。印象中,那是一个存在感极强,却又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他拥有着不输于埃文的俊美容貌,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埃文是清冷的冰雪,里昂是炽热的火焰,而雷恩·德斯蒙德,更像是深邃的星空,优雅、古老、平静之下蕴藏着无法估量的力量与秘密。他通常只是安静地坐在亲王席位上,鲜少与人交谈,但那双如同最纯粹紫水晶般的眼眸,偶尔扫过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他竟然是这一代德斯蒙德家的履行者?而且还是家主亲自出面?按照惯例,家主通常是不需要亲自履行这种象征性大于实际意义的婚约的!
“奥罗拉,这……是不是搞错了?”卡列娜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总管,“按照传统,不是应该……”
奥罗拉苦笑着摇头:“陛下,卷轴上的能量烙印无法作假,而且德斯蒙德家族那边已经发来了正式通讯,确认了此事。雷恩亲王……已经动身,正在前来皇城的路上,预计明日抵达。”
卡列娜感觉一阵头疼袭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可是……我已经有埃文和里昂了!”她语气带着烦躁和一丝无奈,“整个星际都知道东国女皇有两位皇夫!德斯蒙德家这是什么意思?雷恩亲王他……他难道愿意……”
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如同古老神只般的男人,会愿意成为她第三位丈夫?这太荒谬了!这婚约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她已经建立了相对稳定的家庭关系后跳出来捣乱!
“陛下,德斯蒙德家族一向重视传统和契约。”奥罗拉谨慎地提醒,“这份婚约的历史比现任两位皇夫陛下的家族与皇室的联姻历史还要悠久。而且,契约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普通婚约的力量,违背的后果,典籍中记载模糊,但曾暗示可能涉及国运。”
卡列娜的心沉了下去。国运?又是这种虚无缥缈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她不怕挑战,但她不能拿东国和刚刚起步的星盟冒险。
当晚,卡列娜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她在空间站的休息舱。埃文和里昂显然已经从奥罗拉那里得知了消息,正等在客厅里。
埃文眉头微蹙,手中拿着一个数据板,上面似乎显示着关于德斯蒙德家族和那份婚约的有限资料。他的表情是惯有的冷静,但卡列娜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里昂则直接得多,他像个暴躁的困兽般在客厅里踱步,见到卡列娜回来,立刻冲到她面前,语气又冲又酸:“那个德斯蒙德是怎么回事?两百多年的婚约?老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娜娜,你告诉我,这玩意能不能作废?凭什么突然冒出来个野男人要跟你结婚?”
卡列娜疲惫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卷轴是真的,契约似乎有特殊约束力。而且……对方是雷恩·德斯蒙德亲王本人,他已经快到了。”
“亲王本人?!”里昂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冰蓝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德斯蒙德家没人了吗?要家主亲自来履行这种破婚约?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觊觎你的地位!还是觊觎你这个人?”他后面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埃文放下数据板,走到卡列娜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陛下,不必过于焦虑。无论婚约如何,您的意愿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与雷恩亲王会谈,了解他的真实意图。或许,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或者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冷静像是一剂安定剂,让卡列娜烦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反握住埃文的手,靠向他寻求支撑。“我知道,埃文。但我担心……那份契约可能没那么简单。奥罗拉提到了‘国运’……”
里昂一听更火了:“狗屁国运!要是履行个婚约就能影响国运,那星际早就和平了!娜娜,你别怕,有我和这只黑豹在,谁也别想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他说着,也挤到卡列娜另一边坐下,霸道地搂住她的腰,仿佛这样就能宣告所有权,抵御任何外来入侵者。
卡列娜被夹在中间,感受着左边埃文传递来的理性支撑和右边里昂散发出的保护性焦躁,心中的无奈更深了。她并不想打破现在这种虽然吵闹但温馨的平衡。
“明天等他到了再说吧。”她最终只能这样说,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无力感,“无论如何,我需要亲自见见他。”
这一夜,卡列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古老的卷轴化作枷锁,冰冷的星空凝视着她,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紫色眼眸的身影,在迷雾深处静静伫立。
而埃文和里昂,虽然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埃文)和暴躁(里昂),但内心都充满了对未知来客的警惕,以及一种领地即将被侵犯的不安感。他们默契地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套间的外间,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内间辗转难眠的卡列娜。
德斯蒙德家的婚约,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卡列娜和她的皇夫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