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微光一旦出现,便以不可阻挡之势驱散着漫长的黑暗。在卡列娜日复一日的守候和奥本海默团队不遗余力的治疗下,埃文·蒙特利的恢复进程开始加速。
他先是能对光线和声音做出更明显的反应,紧蹙的眉头会在卡列娜提到某些令人不快的政客名字时皱得更紧,也会在她低声诉说思念时,指尖微微回握。然后,他开始尝试睁开沉重的眼皮,最初只是缝隙,透出模糊的光影和那个日夜守在床边的、熟悉而执拗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当卡列娜正靠在他床边,低声念着一份关于新型星舰引擎的冗长报告时(她固执地认为,让他提前熟悉政务能刺激他苏醒),她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指,传来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回握力道。
她猛地抬头,撞入了一双缓缓睁开的、带着初醒的迷茫与疲惫,却已然恢复了神采的紫罗兰色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卡列娜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眸从最初的朦胧,到逐渐聚焦,最后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里面带着难以置信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以及……深不见底的爱意。
“……卡……列……娜……”
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却如同天籁般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刹那间,卡列娜一直强撑着的、坚硬无比的外壳,轰然碎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病号服的布料里,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它承载了太多——三个月的恐惧、绝望、愤怒、孤独,以及此刻排山倒海般的喜悦与后怕。
埃文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感受着手背上她滚烫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以复加。他试图抬起另一只虚弱无力的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却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
“别……哭……”他更加用力地回握她的手,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心疼,“我……回来了……”
回来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卡列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谁哭了!是……是灰尘进眼睛了!”她习惯性地嘴硬,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埃文看着她这副难得狼狈又倔强的样子,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虚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他的星辰,他的女皇,连脆弱都如此……可爱。
奥本海默带着医疗团队适时出现,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结果令人振奋:埃文的意识已完全恢复,身体机能虽然极度虚弱,需要长时间的复健,但已无生命危险。最让人惊喜又担忧的是,他体内那股原本纠缠不清、濒临失控的狂化能量与雷电异能,在经历了那次极限的爆发和长达三个月的沉寂后,似乎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平衡状态。狂暴的属性被削弱,反而与他的本源异能更加紧密地融合,形成了一种更为凝练、带着一丝暗红光泽的深紫色能量。
“这……这简直是奇迹!”奥本海默看着能量检测报告,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公爵大人因祸得福,不仅解决了狂化的隐患,其异能的质和量似乎都得到了提升!虽然具体强度和稳定性还需要后续观察和训练,但这绝对是颠覆性的发现!”
卡列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她看着病床上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然清明的埃文,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感充斥了全身。
然而,现实的冲击很快接踵而至。
当埃文的精神稍好一些,能够进行更长时间的清醒和简单交流时,卡列娜选择亲自、并且毫无隐瞒地,将这三个月来帝国发生的一切,包括她对内外的铁血清洗、与西国的全面交恶、对尤里和安雅的处理、以及朝堂势力的变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没有粉饰太平,没有弱化自己的手段。她需要他知道,在他沉睡的日子里,她如何守护了他们的帝国,也让他明白,醒来后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埃文静静地听着,期间没有打断她一次。他只是握着她的手,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叙述时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表情,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他能感受到,她平静语调下那深藏的疲惫与压力。
当听到她向艾德里安发出“不死不休”的照会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当听到她以雷霆手段处决内鬼、软禁安雅时,他微微蹙了蹙眉,却并非不赞同,而是心疼她独自承担了这一切。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卡列娜说完,端起旁边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试图掩饰喉间的干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累,就再休息一会儿。”
埃文摇了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带着历经生死后的通透与更加坚定的温柔。
“卡列娜,”他唤她的名字,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辛苦你了。”
不是质问她的手段是否过于酷烈,不是担忧醒来后要面对的烂摊子,而是第一句话,肯定了她的付出,心疼她的辛苦。
卡列娜鼻尖一酸,差点又没忍住眼泪。她别开脸,闷声道:“知道就好。以后……不准再这样吓我了。”
“好。”埃文从善如流地答应,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我保证。”
他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属于帝国公爵的锐利与担当:“给我一点时间恢复。等我能够重新站起来,那些还没清算的账……我陪你一起去算。”
他的苏醒,不仅仅是个人的新生,也意味着东国权力格局将迎来新的变化。女皇不再孤身奋战,她的皇夫,帝国的利剑与坚盾,已然归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相握的两只手上,温暖而坚定。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们将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