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株孕育着新生灵性的老槐树,云疏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刚才的发现只是途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踱步到公园另一侧,这里人迹稍罕,阳光透过更加稀疏的枝叶,在地面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株格外高大的梧桐树上。这梧桐树怕是已有上百年的树龄,树干粗壮,需三四人方能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公园深处那株刚萌生灵性的老槐树不同,这株梧桐因着自身悠长的寿命与近年来城市气息在云疏无形影响下变得愈发纯净祥和,竟也于懵懂中,自然而然地诞生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灵性。
这灵性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甚至无法形成清晰的意识,只是一种趋向于“生长”、“净化”、“庇护”的本能渴望。它努力地伸展着枝叶,试图汲取更多的阳光雨露,试图净化着周围因汽车尾气而略显浑浊的空气,为树下的生灵提供一片阴凉。然而,现代都市的环境,终究对它这等初生的、脆弱的灵性有着无形的制约,让它如同裹着厚重棉被呼吸的婴孩,成长得极其缓慢而艰难。
云疏在这株巨大的梧桐树下停住了脚步。仰头看了看那遮天蔽日的华盖,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感受到了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灵性,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萤火,在本能地挣扎、闪烁。
他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既无怜悯,也无惊喜,就像是看到路边一只努力攀爬的蚂蚁。恰巧,他手里还拿着出门时楚雨薇塞给他的一瓶喝了一半的、用上等灵植茶叶泡的茶水。这茶水对他而言,与普通饮料无异,但其中蕴含的极其微薄的一丝灵气,对于这初生的树灵,却不亚于久旱甘霖。
云疏拧开瓶盖,没有像灌溉花草那般刻意,只是仿佛喝剩下的水不想拿了,随意地、缓缓地将那半瓶温凉的茶水,倾倒在了梧桐树巨大根系裸露在外的土壤上。
茶水迅速渗入泥土,消失不见。没有光华闪耀,没有异香扑鼻。
然而,就在那蕴含着细微灵气的茶水融入树根的那一刻,那株巨大的梧桐树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摇动,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舒适战栗。
那缕原本微弱、挣扎的灵性,如同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清水,瞬间得到了滋养与安抚!它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丝,那趋向于“净化”与“庇护”的本能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清晰而坚定。虽然依旧无法开启灵智成为“精怪”,但这股得到滋养的灵性,足以让它未来能更有效地净化周围更大范围的空气,其树荫之下,也将更加安宁,夏可遮阳,冬可挡风,更好地荫蔽这一方土地与来往的生灵。
更重要的是,在云疏这随手为之的“浇灌”中,一缕微不可察的联系,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建立在了他与这株梧桐古树的灵性之间。并非主仆,也非依附,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与守望。从此,这株梧桐树的状态,会模糊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中,而他若有需要,或许一个念头,便能借这古树之“眼”,观照这片区域的安宁。
楚雨薇和楚天明站在稍远处,看着老祖宗将那半瓶茶水倒在树根处,心中了然。老祖宗这看似随意的举动,恐怕又是另一番不为人知的点拨与赐予。
云疏倒完茶水,将空瓶子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丢垃圾的小事。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株仿佛精神了些许的梧桐树,树叶的沙沙声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走了。”他淡淡说了一句,不知是对树说,还是对身后的楚雨薇他们说,随即转身,继续他未完的漫步。
那株梧桐树依旧静静矗立,但在无人知晓的层面,它已与这座城市无形的守护者,建立了某种玄妙的联系。假以时日,随着这缕灵性的缓慢成长与积累,这株百年梧桐,或许真能成为这座公园一个特殊的“守护灵”,在更长久的岁月里,默默履行着净化与庇护的职责。而这一切的起始,不过是某个慵懒的午后,一个年轻人随手倾倒了半瓶喝剩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