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夜晚的空气里都带着点辞旧迎新的清冷味道。云疏裹着件厚厚的灰色居家服，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缩在电脑椅里，面前是亮着的直播界面。今晚是这一年最后一场直播，他没什么特别安排，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弹幕，偶尔回几句话。
“老祖宗，今年最后一天了，不说点啥吗？”一条弹幕飘过。
云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说什么？又不会因为多说两句明年就不用吃饭睡觉了。”
他这毫不配合的态度，反而引得弹幕一阵善意的哄笑。
“哈哈哈还是那个味儿！”
“不愧是你，懒出境界了！”
起初，弹幕还只是零星地聊着过年计划，吐槽年终奖，或者问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不知是谁先带了个头，发了一条：
“谢谢老祖宗，年初我家里那点破事，要不是您随口提点了一句，我可能现在还钻牛角尖呢。”
这条弹幕像是一下子打开了某个闸门。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感谢话语开始涌现，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我也是！老祖宗，记得我么？那个总做噩梦的，您让我在窗户上挂个小风铃，真的再也没做过了！”
“谢谢主播，之前工作快抑郁了，每次看您直播，听您慢悠悠说话，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着老祖宗学了点辨认药材的皮毛，上次回老家，居然帮邻居奶奶认出了她采的野菜有毒，避免了大麻烦！”
“老祖宗，我考上心仪的大学了！之前压力大的时候，就看您下棋，感觉心态平和了很多。”
“谢谢您让我知道，原来厉害的人也可以这么……懒，感觉跟自己和解了哈哈。”
“新年快乐老祖宗！谢谢这一年的陪伴！”
弹幕飞速滚动，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赞美，只有一句句朴素的“谢谢”，和一个个具体而微小的、因他而变得更好的生活片段。有人走出了困境，有人学到了知识，有人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与温暖。
云疏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他没有看摄像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飞速滚动的文字洪流，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Id，诉说着他们这一年的改变。
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倒映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光点，仿佛有微弱的星河流转。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他做这些，从未期望过回报，甚至很多时候只是顺手为之，嫌麻烦，图清静。指点迷津也好，化解灾厄也罢，对他而言，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尘埃般轻易。
可此刻，看着这些发自肺腑的感谢，看着这些因他无意间洒落的“微光”而被照亮的人生角落，一种极其陌生又异常温热的情绪，如同初春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那颗沉寂了万载的心。
原来，被人记挂着，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这看似漫无目的的停留，随手播撒的种子，真的在别人生命的土壤里，开出了花。
弹幕还在不停地刷新，满屏的“谢谢”和“新年快乐”。直播间的人数达到了一个平常罕见的高峰，但气氛却异常和谐温暖，没有争吵，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感恩与祝福。
过了许久，云疏才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摄像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每一个正在观看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他特有的慵懒腔调，但仔细听，那平淡底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温和。
“不用谢。”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还是用了他觉得最不麻烦的表达，“是你们自己，抓住了那点光。”
他没有说“是你们让这一切变得有意义”那样直白的话，但这句简单的回应，却让滚动的弹幕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得更加热烈。
“呜呜呜老祖宗！”
“是我们谢谢您才对！”
“新的一年还要继续看老祖宗直播！”
云疏看着再次被刷屏的界面，轻轻“啧”了一声，仿佛嫌吵，但嘴角那抹极淡极淡的弧度，却久久没有落下。
窗外，隐约传来了远处广场倒计时的欢呼声。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屏幕内外，微光汇聚，温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