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芒在粗糙的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哈涅尔伏案疾书，羽毛笔在泛黄的羊皮纸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他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凭借着脑海中那份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遥远记忆，试图将一种强大的杀戮兵器重现于世。
渐渐地，一柄造型奇特、气势逼人的长柄武器的轮廓跃然纸上。
它拥有一个长而直的刀柄，长度远超寻常的长矛或戟杆。刀柄顶端，连接着的并非枪头或斧刃，而是一截狭长、略带弧度的刀身，这截刀身与刀柄几乎等长，双面开刃，靠近刀尖处收窄，形成一个锐利的锋尖。
整件武器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长！
极其的修长！
以及一种兼顾了劈砍与刺击的致命均衡感。
陌刀。
哈涅尔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这是盛唐时期出现的、堪称冷兵器时代步兵对抗骑兵的巅峰杰作之一。
它并非简单的长刀，而是一种精良的长柄刀，通常由经过严格选拔和训练的重装步兵使用，列阵如墙而进。
史载其刀重十五斤，又称斩马剑，顾名思义，连人带马皆可一刀两断，威力极其恐怖。
其使用需要极强的臂力、体力和严格的阵型配合，一旦成建制使用，在战场上便是移动的死亡之墙，是对付重甲骑兵和密集步兵方阵的大杀器。
如今的卡伦贝尔，人口在缓慢恢复，但兵源依旧有限。
哈涅尔深知，在数量短期内无法取得优势的情况下，提升单兵素质和装备质量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防御方面，他盘算着怎么也得去“拜访”一下他那未来的老丈人，拉海顿领主阿德拉希尔。
凭借如今双方在白兰地生意上的紧密联系，以及自己这准女婿的身份，想必软磨硬泡、连哄带吓，怎么也能从他那里讹来几十套像样点的、至少是标准制式的锁子甲或镶钉皮甲，用以武装自己的核心护卫队。
而武器方面，哈涅尔有着自己的想法。
复合弓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证明了其价值，无论是射程、穿透力还是便携性，都远胜于普通的长弓。
那么，如果能为一部分精锐步兵装备上陌刀这种重型破甲武器，在关键时刻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无论是应对奥克的疯狂冲锋，还是未来可能再次面对的哈拉德战象，亦或是……其他更恐怖的敌人，都将是一张强大的底牌。
当然，他知道，以卡伦贝尔目前的条件，想要完美复制唐代的陌刀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材料、工艺还是工匠的水平，都存在巨大的差距。
但他决定先尝试一下，哪怕只能还原其六七成的形制和威力，也足以在当下的战场上取得优势。
第二天一早，哈涅尔便拿着那张还带着墨香的草图，找到了正在铁匠工坊里挥汗如雨的铁匠多尔。
“多尔，看看这个。”哈涅尔将羊皮纸铺在了一张相对干净的工作台上。
多尔放下手中的铁锤，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好奇地凑了过来。
当他看到纸上那奇特长刀的设计时，粗犷的眉毛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大人，这是……什么武器？”多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疑惑，“长矛不像长矛，斩剑不像斩剑，这也……太长太沉了吧？”
他凭借多年的经验，光是看图纸的比例，就能大致估算出这玩意要是真打造出来，分量绝对轻不了。
“它叫陌刀，”哈涅尔解释道，“一种专门用来对付重甲目标和集群冲锋的步兵武器。”
“重甲？集群冲锋？”多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大人，咱们现在对付的奥克，还有那些哈拉德人，穿重甲的可不多。这东西造出来，会不会太笨重了？”
“目光要放长远，多尔。”哈涅尔指了指图纸，“奥克和哈拉德人只是眼前的威胁。谁又能保证，未来我们不会遇到身披重甲的刚铎叛军，或者来自东方的、装备精良的战车民主力？甚至……是其他更可怕的敌人。”
他想到了鹿首精，想到了可能存在的、更多来自异世界的威胁，那些东西，普通的刀剑效果恐怕有限，需要更强大的破坏力。
他继续解释道：“你看它的结构。长柄提供了足够的杠杆和攻击距离，让士兵可以在敌人攻击范围外发起攻击。这狭长的双刃刀身，既可以利用重量和速度进行势大力沉的劈砍，足以破开重甲，又能利用前端的尖锋进行精准的刺击，对付无甲或轻甲目标同样有效。它需要士兵有强健的体魄和严格的训练，但一旦成型，列阵前进，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多尔听着哈涅尔的描述，又仔细看了看图纸，眼神逐渐从疑惑变成了思索，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
作为铁匠，对于新奇且强大的武器，总有着天生的好奇和挑战欲。
“大人，您说得有道理。但是……”多尔指着图纸，提出了实际困难，“这东西，对铁料的要求很高啊！这么长的刀身，要保证在猛烈劈砍时不弯不折，普通的熟铁肯定不行，必须用上好的钢材，而且恐怕还得是复合结构。”
哈涅尔点点头，赞赏多尔的敏锐：“你说得对。我的想法是，刀身部分，采用‘嵌钢’或者‘包钢’的法子。”他用手在图纸上比划着，“用韧性好的熟铁或低碳钢做刀身的基体，也就是芯铁，然后在刀刃部位嵌上或者包裹上高碳的硬钢，作为刃铁。这样打造出来的刀，既有坚硬锋利的刀刃，保证切割和破甲能力，刀身整体又有足够的韧性，不容易断裂。”
“包钢法……还要这么长的刀身……”多尔咂摸着嘴，感觉牙花子有点疼，“这工艺很复杂，费时费力，而且对炭火、淬火的要求都极高。一不小心，不是刃口卷了，就是整个刀身裂了。成功率……恐怕不高。”
“我知道很难。”哈涅尔看着多尔的眼睛，“所以，我们不求一步到位。先尝试打造一把样品。材料方面，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拉海顿搞到一些质量好点的钢料，或者我们之前从哈拉德人那里缴获的武器里，有没有可以回炉重炼的上好钢材。工艺上，我们慢慢摸索，失败多少次都没关系，重要的是积累经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刀柄也要用硬木，最好是梣木或者橡木，要足够坚韧，能承受反复的发力。连接刀身和刀柄的镡和樽也要牢固，最好是整体锻造或者用榫卯加铁箍固定，绝不能在使用中脱落。”
多尔听着哈涅尔条理清晰、甚至颇懂锻造术语的要求，心中最后一丝轻视也消失了。
这位年轻的领主，懂得远比看上去要多。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了挑战的火焰：“好！大人，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多尔就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第一把很可能是个废品，您可别抱太大希望。”
“放手去做，多尔。”哈涅尔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需要什么，直接跟欧斯特或者我说。这把陌刀，将是我们卡伦贝尔未来武备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
看着多尔重新拿起铁锤，对着图纸和一旁烧红的铁料比划、沉思的样子，哈涅尔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或许短时间内，他无法看到陌刀队成建制地出现在战场上，但只要方向正确，不断投入和改进，卡伦贝尔的利刃，终有出鞘之日。
而这柄来自异世记忆的凶器，能否在中土大陆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血色光芒，唯有时间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