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正值暮春时节。摄政王率军凯旋,不仅收复失地,更重创北狄主力,边关至少可保五年太平。
班师回朝那日,京城万人空巷。夜君离骑马行在前列,沈清辞的马车紧随其后,所到之处皆是百姓的欢呼声。
“听说这次大捷,王妃功不可没。”
“可不是嘛,据说王妃献计破了北狄的埋伏...”
“真真是女中诸葛...”
细碎的议论声随风飘入车帘,沈清辞端坐车内,神色平静。这一战,不仅巩固了夜君离在朝中的地位,也让她的名声传遍京城。
回府后第三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为庆贺边关大捷,特命摄政王妃主持今年的京城才女大赛。
“才女大赛历来由宫中德高望重的女官主持,太后将此重任交给你,可见对你极为看重。”夜君离将懿旨仔细收好,转头对沈清辞道。
沈清辞正在整理从边关带回来的行李,闻言微微一笑:“太后这是要给我一个在京城贵女中立威的机会。”
“你可有把握?”夜君离走近,执起她的手,“才女大赛不比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爷放心。”沈清辞眸光清亮,“这一世,我不会在任何场合输给任何人。”
才女大赛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成为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各府千金无不精心准备,想要在这场盛会中一展才华。
沈清辞接手筹备事宜后,第一件事就是改革赛制。
“往届大赛只考琴棋书画,未免太过局限。”她在第一次筹备会上对众女官说道,“真正的才女,当有经世致用之才。”
在她的主张下,本届大赛新增了兵法谋略、经济算术等科目,这一改动在京城引起不小争议。
“王妃此举是否太过激进?”就连太后也特意召她入宫询问。
沈清辞从容应答:“太后明鉴,如今边关方定,正是需要人才之时。若只重风花雪月,未免辜负这太平盛世。”
太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就依你所言。”
大赛前夜,摄政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这是明日参赛者的名单。”夜君离将一份名册推到她面前,“有几个需要特别留意的人。”
沈清辞接过名册,目光在几个名字上停留:“吏部尚书之女林婉如,太傅孙女苏静仪...都是老面孔了。”
“还有一个人。”夜君离指尖点在一个名字上,“安阳郡主,太后的侄孙女,刚从江南回京。”
沈清辞眸光微动:“听说这位郡主在江南颇有才名。”
“不仅如此。”夜君离语气凝重,“她与靖王是表亲。”
空气瞬间凝滞。靖王萧煜自从边关战事起就称病不出,但朝中势力仍在。这次才女大赛,恐怕不会太平。
“多谢王爷提醒。”沈清辞合上名册,神色如常,“明日,我自有分寸。”
才女大赛当日,京城最大的芙蓉园张灯结彩,宾客云集。不仅各家千金齐聚,朝中重臣、世家子弟也都前来观赛。
沈清辞一袭月华锦裙,头戴翡翠步摇,端坐在主位之上。她容貌本就倾城,如今更添几分摄政王妃的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王妃今日好大气派。”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沈清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若薇袅袅婷婷地走来,一身水绿色衣裙,打扮得楚楚可怜。她身后跟着几个相熟的贵女,看向沈清辞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审视。
“庶妹也来参赛?”沈清辞淡淡开口,特意加重了“庶妹”二字。
沈若薇脸色微变,强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来观摩学习。”
“既然如此,就请庶妹入座吧。”沈清辞不再看她,转向一旁的司仪,“时辰已到,开始吧。”
第一场是琴艺比试。各位千金轮流上场,琴音或清越或婉转,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轮到安阳郡主时,她抱着一把古琴上场,琴身斑驳,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这是...焦尾琴?”有识货的人惊呼出声。
安阳郡主微微一笑,指尖轻拨,一曲《广陵散》倾泻而出。琴音铿锵,杀气凛然,完全不像闺阁女子所能驾驭。
曲毕,满场寂静。这等技艺,已然超越前面所有参赛者。
安阳郡主起身施礼,目光却直直看向沈清辞:“久闻王妃琴艺超群,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场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谁都听出来,这是公然挑衅。
沈清辞从容起身:“郡主琴艺精湛,本妃佩服。不过...”
她缓步走向琴台,早有侍女抬上她的琴。那是一把普通的七弦琴,与焦尾琴相比显得朴素许多。
“《广陵散》虽好,却失之刚猛。”沈清辞轻抚琴弦,“今日边关大捷,不如换一曲《破阵乐》,既合时宜,也让大家品评品评。”
琴音响起,不同于安阳郡主的杀气腾腾,沈清辞指下的《破阵乐》雄浑壮阔,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又带着胜仗之后的从容不迫。琴音时而高亢如号角连营,时而低沉如战后余韵,将在场众人都带入那金戈铁马的意境之中。
一曲终了,满场鸦雀无声。良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安阳郡主脸色发白,勉强施礼:“王妃高明,是小女班门弄斧了。”
沈清辞淡淡一笑:“郡主过谦了。”
接下来的比试中,沈清辞每每都能在关键时刻点拨评判,展现出的才华与见识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折服。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新增的兵法算术,她都能切中要害,点评精辟。
到了书画环节,题目是“边关”。各位千金各展其才,有的画大漠孤烟,有的写戍边诗词。
沈若薇也参加了这一项,她画了一幅《将士出征图》,笔法细腻,人物栩栩如生。
“好画!”有人赞叹道,“沈二小姐真是才貌双全。”
沈若薇得意地瞥了沈清辞一眼,却见对方正凝神观看安阳郡主的作品。
安阳郡主画的是一幅《白骨露于野》,画中战场景象凄惨,阵亡将士的尸骨遍野,意境阴森。
“郡主此画,似乎与今日庆功的主题不符。”一位评判皱眉道。
安阳郡主不慌不忙:“小女只是觉得,庆功之时也不该忘记战死沙场的将士。”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暗指沈清辞等人只顾庆功,不顾将士死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清辞身上,想看她如何应对。
沈清辞缓步上前,仔细端详那幅画,忽然轻笑:“郡主画技虽佳,却不懂边关。”
她命人取来笔墨,在安阳郡主的画旁挥毫泼墨。不多时,一幅《忠魂归乡》跃然纸上:画中阵亡将士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守护着边关城池,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孩童嬉戏。
“战死沙场的将士,所求从不是怜悯。”沈清辞放下笔,声音清越,“他们用性命守护的,是家国安宁。记住他们最好的方式,不是描绘死亡的惨状,而是让他们的牺牲值得。”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场不少武将家眷都红了眼眶。
安阳郡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却也无从反驳。
经过一整日的比试,才女大赛圆满结束。沈清辞不仅公正地评出了各项优胜,更在每一个环节都展现出不俗的才华与见识。
大赛结束后,太后特意召见。
“今日之事,哀家都听说了。”太后满意地打量着沈清辞,“你做得很好,不仅展现了才华,更懂得顾全大局。”
“谢太后夸奖。”沈清辞垂首道。
“还有一事。”太后语气转为严肃,“安阳那孩子,是被她父亲宠坏了。今日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清辞心中明了,太后这是在为安阳郡主说情,也暗示她不要深究背后的靖王势力。
“太后放心,妾身明白。”
回到王府时,已是华灯初上。夜君离在门前等候,见她归来,唇角微扬:“今日的才女大赛,可是让王妃出尽了风头。”
沈清辞莞尔:“王爷消息倒是灵通。”
“何止灵通。”夜君离执起她的手,“你在芙蓉园的一言一行,我都了如指掌。”
两人并肩往府内走去,夜君离忽然道:“安阳郡主今日回府后大发雷霆,摔碎了不少珍玩。”
沈清辞并不意外:“她心高气傲,今日当众受挫,难免如此。”
“不仅如此。”夜君离语气凝重,“靖王今日终于‘病愈’出门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安慰他这个表妹。”
沈清辞脚步微顿:“看来,他们是要有所行动了。”
“无妨。”夜君离握紧她的手,“兵来将挡。”
二人行至庭院中,但见月上中天,清辉满地。沈清辞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个细节:每年才女大赛后,宫中都会举办赏灯会,而就是在一次赏灯会上,发生了那件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事...
“下月初的宫中赏灯会,王爷可会参加?”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夜君离挑眉:“你若有兴趣,我们自然要去。”
沈清辞望向天边那轮明月,眸光深邃。有些事,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