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平元年冬,公元194年,东海郡郯县,雨夹雪。
郯县四方是青石砌筑城门,城墙上数支军队依令巡逻,护城河引自沂水支流,东部是形状如同奔马的马陵山,一条白马河自东北向西南纵贯全境,丝毫不因低温而降低流速。冬日间,山色如同泼墨,水色如同留白,交相辉映之间倒是显出了一派肃杀之气。
郯县是徐州刺史陶谦的治所所在,是徐州军政的中枢,自中平五年他担任刺史以来已是第六个年头,本该安居无忧的徐州百姓在乱世也无法幸免,在封锁的城墙内熙熙攘攘之间却有几分慌乱。
此时,就在这巍峨的郯县城中,一处私宅内,一名身材高大,年纪约莫十八九岁,大概勉强算是青年的人,正独自正身坐在门口的几案前,并茫然的盯着窗户出神。
“三国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名叫糜兰的年轻人忍不住在心里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就是乱世吗?曹操正举兵屠杀徐州,前不久陶谦率兵作战败兵而归,大兄不等商量就上府衙去了,郯县糜府真的能幸免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穿越了,而且来到了汉末群雄争霸这个乱世,如果不是眼前的房间和原主人的记忆,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本来是一个退伍大学生,在退役之后由于救援溺水的孩子出现了意外,卷入了河水之中,当他看到自己就出来的那个孩子平安上岸,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幸好没白活。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了,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消化原主人的记忆和接受当前的处境之中。
糜兰脑海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昨日,曹操兵临城下,全军身穿素缟,军中竖起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为父报仇”四字,糜竺、糜芳、糜兰三兄弟领了一支部曲,位列于陶谦之后。两军交战之时,突发狂风,两军各自收兵,也就在回城后,初次上阵的糜兰不知何故归家后突然晕倒,昏迷不醒直至现在。
糜兰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而来,但想到既来之则安之,握紧拳头“按照历史走向糜家迟早效忠刘备,自己是跟着历史大势在刘备身边混个一官半职还是利用自己的知识优势投靠曹操呢,待听听糜竺的想法,再决定今后怎么办!就是现在不知道大兄去哪了?”
话分两头,州府堂上,一名身材高大,衣着华丽却不奢华的青年在正堂朝着上位上拱手说道:
“陶府君久镇徐州,上下人民莫不感激涕零。今日曹兵虽众,未能即破我城。请府君与百姓坚守勿出;我虽不才,愿施小策,定教曹操死无葬身之地!”
陶谦急问“别驾有何谋略?速速讲来!”
此人原来是陶谦的别驾从事糜竺,只见他拱手道“曹兵势大,我城应坚守不出,以避其锋芒。糜府已经派出家丁两千帮助刺史守城,我虽不擅兵略,但是也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我愿意到北海郡,求得孔融起兵来援;也请府军再派一人到青州田楷处求救。如果二方军马齐来,曹操必将退兵!”
陶谦大喜称善,即可书信两封,糜竺接过书信,沉声道:“事不宜迟,竺即刻动身。然此行路途凶险,曹军游骑四出,需得精干护卫,并熟悉路径之人同行。二弟糜芳,弓马娴熟,可为府军驱使;三弟糜兰,虽年少,然心思缜密,身体强健,可随我同往北海,一则历练,二则多一助力。至于青州一路,”他目光扫过堂下,“还需府君选派一得力干吏,持书信星夜兼程,方为稳妥。”
陶谦略一沉吟,便唤过帐下亲信,名唤陈登陈元龙者,此人虽年轻,却素有智名,家世亦显。陶谦将另一封书信郑重交予陈登:“元龙,青州田青州处,就烦劳你走一遭了。务必小心,速去速回!”陈登慨然领命。
糜竺回到府中,立即召集心腹家将、精选护卫五十骑,皆是剽悍忠诚之辈,备好快马、干粮、饮水、药物,以及用以沿途打点或应对不测的金银细软。糜兰也被叫到跟前。看着兄长忙碌而凝重的身影,他心中那点穿越而来的茫然无措,被一种沉甸甸的现实压力取代——这不是历史,是真真切切关乎生死存亡的使命。
“阿兰,听管家说你已经醒来,想来昨天你突然晕倒,可能是初次上阵有所惊吓,身体是否有恙?”糜竺关心地看着糜兰。
糜兰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弟了,但是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做出了熟悉的回应:
“大兄,我身体无碍。已经唤医者看过了。”糜兰说道。
“好,阿兰收拾行装,随我北上北海,求援孔北海。此去凶险,但为徐州百万生灵,为糜氏阖族安危,你我兄弟责无旁贷。路上一切听我安排,不可任性。”
“去北海?我怎么记得要去找刘备求救啊?难道是我记错了?”糜兰暗自想到。这不得不说道尽管糜兰小时候是个三国迷,但是其中细节记得不甚清楚,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糜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郑重应道:“大兄放心,兰省得。”他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劲装皮甲,佩上环首刀,虽无实战经验,但前世军旅生涯留下的本能,让他握刀的手异常稳定。
糜竺、糜兰兄弟一行五十余骑,扮作商队,在暮色四合、雨雪渐紧之时,悄然从郯县北门潜出。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马蹄踏在泥泞湿滑的官道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糜兰紧跟在兄长身侧,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锐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努力回忆着历史上关于这段时期的模糊记载:曹操为报父仇,正疯狂屠戮徐州,所过之处“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其惨烈程度令人发指。孔融在北海,是当世大儒,素有仁名,但历史上他最终似乎并未能真正解救徐州之围……真正的转机,在于那个名字——刘备!糜兰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混杂着激动与焦虑的情绪涌上心头。刘备,行不行啊?
“阿兰,在想什么?”糜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糜兰的思绪。他侧过头,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兄长的脸被风霜刻画出坚毅的线条,眼神锐利如鹰。
“大兄,”糜兰斟酌着词句,“我在想,孔北海仁义之名播于四海,定会发兵相助。只是……北海距此亦有数百里之遥,孔北海兵卒是否精强?曹军凶悍,若其援军未至,郯城已危……”他不敢直接点出孔融没啥用,只能委婉提醒。
糜竺目光深邃,望着前方无边的风雪:“孔北海乃海内名士,登高一呼,必有义士景从。且北海富庶,兵甲粮秣应不匮乏。此乃一线生机,我等唯有尽力而为。至于青州田楷处,陈元龙才智过人,当能成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此行关键,在于快!在于隐!务必抢在曹军大股游骑封锁道路之前,抵达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