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正式到天庭改革与发展委员会报到。太白金星亲自将他领到一个独立的办公间，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窗外就是云海翻腾，比资源回收部那堆满废料的工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凌云啊，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太白金星和颜悦色，“改革办目前人手不算多，但都是精兵强将。你先熟悉一下环境，看看过往的一些卷宗，了解一下我们目前主要在推动的几个项目。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综合处说。”
太白金星离开后，凌云打量了一下这间属于他的办公室。桌案上已经堆放了厚厚几摞玉简，都是改革办历年来的工作报告、调研资料和待办事项。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标题是《关于优化天庭仙果供应流程的初步调研报告（草案）》。
刚翻开，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灵动的年轻仙官。
“嘿！新来的？凌顾问？”那年轻仙官笑嘻嘻地溜进来，自来熟地伸出手，“我叫风无痕，改革办信息调研处的，主要负责跑腿打杂外加打听消息！您叫我小风就行！”
凌云看了他一眼，没握手，只是点了点头：“凌云。”
风无痕也不尴尬，收回手，凑近压低声音：“凌顾问，您可是咱们改革办最近的大名人！空降特别顾问，太白仙尊亲自引进！大家都在议论您呢！”
“议论什么？”凌云拿起另一份玉简，《天庭各部门联席会议效率低下问题分析》。
“说您背景硬，能力强，在下面部门就把流程大赛搅得天翻地覆，去了趟冥府还把引渡司搞得鸡飞狗跳……”风无痕挤眉弄眼，“都说您是个……嗯，狠角色！”
凌云不置可否，继续翻阅玉简。他发现这些报告大多写得四平八稳，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提出的解决方案却多是“加强沟通”、“完善机制”、“提升意识”之类的空话套话，看得他直皱眉头。
“这些报告，都是谁写的？”他问。
“大多是各处室的笔杆子们写的。”风无痕说道，“流程嘛，先调研，再写报告，内部讨论，修改，上报，等批复……一套下来，没个一年半载出不了结果。有时候报告送上去了，也就石沉大海了。”
效率低下，果然是从改革办自身就开始的。凌云心中冷笑。
“凌顾问，您初来乍到，要不要我带您去各个处室转转，熟悉下同事？”风无痕热情提议。
“不必。”凌云放下玉简，“我先看看这些资料。”
风无痕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得嘞！那您先忙着，有事随时叫我！我可是改革办的‘包打听’，没有我不知道的小道消息！”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凌云花了半天时间，快速浏览了桌上的主要卷宗。他对仙果供应、会议效率这些具体问题兴趣不大，他更关注的是整个仙界的运作模式和规则体系。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看似微小，却普遍存在的“痛点”——跨部门协作流程。
几乎每一份涉及多个部门的报告，都会提到“沟通成本高”、“协调困难”、“推诿扯皮”等问题。而现有的跨部门协作，依赖于大量的“联席会议”和“联合发文”，效率极其低下。
下午，改革办召开每周例会，太白金星主持，各处室负责人参加。凌云作为特别顾问，也列席会议。
会议议题是讨论《关于建立仙界重点项目全生命周期管理机制的指导意见（第三稿）》。各个处长轮流发言，内容无非是“我认为”、“建议补充”、“还需斟酌”，车轱辘话来回说，半天没进入实质内容。
凌云坐在角落，听得昏昏欲睡。这会议效率，比冥府忘川河堵车还让人难受。
终于，轮到负责起草的规划处处长发言完毕，太白金星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各位还有什么补充意见？”
会场一片沉默，大家都等着领导总结拍板。
就在这时，凌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仙官耳中：“这份指导意见，通篇废话。”
瞬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包括太白金星，都惊愕地聚焦在凌云身上。
那位规划处处长脸色顿时涨红了：“凌顾问！你……你什么意思？这份稿子是我们处呕心沥血……”
“呕心沥血，就呕出这么个东西？”凌云打断他，拿起面前那份厚厚的指导意见，“三万余字，真正有用的，不足千字。目标不清，责任不明，流程冗长，标准模糊。依此执行，除了增加各部门文书工作量，于效率提升毫无益处。”
规划处处长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狂妄！你才来一天，懂什么？”
“正因刚来，未被尔等陈腐之气浸染，方能看得更清。”凌云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所谓全生命周期管理，核心无非‘目标-计划-执行-监控-反馈’闭环。现有流程，计划环节重复论证，执行环节多头管理，监控环节流于形式，反馈环节石沉大海。不解决这些根本问题，写再多的指导意见，也是空中楼阁。”
他顿了顿，看向太白金星：“仙尊，若改革办自身都只能产出此等隔靴搔痒之文，又如何推动仙界改革？”
太白金星抚须的手停住了，眼中光芒闪烁，没有立刻说话。
其他处长们面面相觑，有人面露不满，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等着看凌云笑话。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太白金星缓缓问道。
“简化。”凌云吐出两个字，“确立核心目标，明确主责部门，制定关键节点标准，建立快速反馈通道。砍掉所有不必要的环节和文书。具体方案，我可于三日内提出。”
“三日？”规划处处长忍不住嗤笑，“凌顾问，你知道制定一份这样的指导意见需要多少调研和讨论吗？三日？你以为这是儿戏？”
“若思路清晰，三日足矣。”凌云看向他，“若如贵处般纠缠于细枝末节，三年亦不足。”
“你！”规划处处长差点拍案而起。
“好了。”太白金星终于开口，压下现场的骚动，“凌云顾问言之有理，这份指导意见，确实还有优化空间。既然凌顾问有信心，那便给你三日时间，提出你的简化方案。散会！”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各位处长神色各异地离开，看向凌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风无痕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对着凌云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凌顾问，牛逼！敢在例会上这么怼王处长的，您是头一个！不过您可得小心，王处长那人，心眼可不比针眼大……”
凌云没理会他的提醒，径直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构思他的跨部门协作简化方案。他直接将那份三万多字的指导意见扔到一边，铺开一张新的玉简。
以剑道逻辑来看，跨部门协作，如同多人合击剑阵。核心在于目标一致（剑意统一），指令清晰（剑招明确），响应迅速（剑势联动），而非各自为战，招式繁复。
他笔走龙蛇，开始勾勒一个新的框架。
就在他专注于工作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被他怼得下不来台的规划处处长，王处长。他脸上已经看不出怒气，反而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凌顾问，忙着呢？”王处长走进来，自顾自地坐下，“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尊重前辈，遵守规矩嘛。”
凌云头也没抬：“王处长有事？”
“没什么大事。”王处长呵呵一笑，“就是提醒一下凌顾问，改革办的工作，不是靠拍脑袋就能完成的。很多流程，那是经过多年实践总结出来的。你初来乍到，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这样，我让我们处的小李过来帮你，他经验丰富，可以帮你把把关，免得你走弯路。”
说是帮忙，实为监视，甚至可能是捣乱。
凌云终于抬起头，看向王处长，眼神平静无波：“不必。我行事，不喜旁人指手画脚。”
王处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凌顾问，你这是不配合工作啊？”
“我的工作，是提出最优方案。”凌云淡淡道，“若王处长认为贵处的流程已是最优，不妨我们各自将方案呈送太白仙尊，请他定夺？”
王处长被将了一军，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王处长离开的背影，凌云眼神微冷。
这改革办的水，看来也不浅。
不过，正好。
他正愁这“特别调查令”，没地方开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