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知道,是林文德回家了的消息,所有人都无心干活了,目光频频往山下瞟。
祖母周氏也看出了大家的心早已飞回了家,干脆大手一挥,宣布今日提前收工,让大家都回家去,否则心不在焉的干活,反而容易受伤。
林正德和大伯林崇德也顾不上劳累,哈哈一笑,各自弯腰,利落地将儿子林盛泽和林盛轩背到肩上,迈开大步就往山下走。
林兮瑶跟着人群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初具规模的山地,心中若有所思。
而家中的林文德,此时却是心潮起伏,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他到现在还有些恍惚,自己这才离家两个月,怎么感觉像过了好几年?
看看这宽敞明亮的青砖大瓦房,还有听妻子说家里如今竟有了一百二十亩良田,甚至还买下了一整座山的林地!
林文德感到困惑,林文德十分不解。
他这才刚刚考上举人,功名带来的实际好处尚未兑现,可家里……好像已经不需要他这份“荣耀”来改善生计了?
这份偌大的家业,他不是没想过要靠自己挣来,只是在他的计划里,这需要他出仕后,花费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慢慢积累,绝对不可能是短短两个月内凭空出现的。
举人是不会缺钱的,朝廷有优待,也会有人投献田地依附,但他深知,有些钱能拿,有些钱却不能轻易沾手。这些,以后家里以后要如何计划,在他心里预想过无数次了,可计划跟不上变化。
而所有这些惊人的变化,妻子都笑着说,跟侄女林兮瑶那丫头鼓捣出的东西有关。
林文德更加困惑了,林文德深感不可思议。
林文德听着妻子细数家中这短短两月来的剧变,就像在听一折传奇小说,若非眼前崭新的一切和妻子笃定的神情,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还有,妻子方才给他看了那丫头写的字,虽然笔力尚显稚嫩,但架构端正,已初见风骨,这……那丫头正式开始学写字还不到三个月吧?他真的难以置信,他现在就非常想立刻、马上把那个侄女叫到跟前,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是照着哪个名家字帖练的?他真的很羡慕。
他的字,一直是他心底一个难以言说的遗憾。倒不是说他写得不好看——恰恰相反,他那一手规整的馆阁体是下了苦功的,端正严谨,挑不出错处,否则也难以在科场中脱颖而出。但老师也曾多次点评,说他这字,匠气过重,少了几分灵性与风骨,像是被尺子量出来的,美则美矣,却失了魂魄。
可他也有他的无奈。小时候家里穷困,每一张纸都金贵无比,需得正反两面写得密密麻麻,才舍得换下一张。哪里有多余的纸张和笔墨供他随心所欲地探索不同字体、锤炼笔意?他只能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科考所需的馆阁体上,力求将其写到极致。一手漂亮标准的馆阁体,是他叩开仕途之门的利器。有人说他写字过于功利,但他并不以此为耻,这只是寒门学子在现实下的最优选择。
然而,如今他已中举,往后若要更进一步,在文人圈中立足,甚至谋求更好的发展,一手好字便是文人的脸面,是风骨的体现。老师说他现在的字已然定型,若想突破匠气,形成自己的风格,需得从头揣摩古帖,遍临名家,这中间不仅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更需要有名师指点,或有上乘的字帖范本可供临习。这绝非易事。
因此,当他看到侄女林兮瑶那虽显稚嫩却已隐隐透出不俗架构和笔意的字时,心中那份羡慕与惊讶便难以抑制。这丫头,起步的根基似乎就与他截然不同。他很好奇,她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机缘?
直到院门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