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迅速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贺严的身影在雨中穿行,步伐不紧不慢,甚至带着点闲适,仿佛不是走在倾盆大雨里,而是在春日郊游。但他脸上那过分灿烂的笑容,在灰暗雨色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突兀和诡异,直直地刺向窗口后的林晚星。
林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恐惧和警惕瞬间攫住了她,但下一秒,灵泉滋养带来的镇定强行压下了这股本能。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躲是躲不掉了。他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这场雨,这个时间,或许正是他精心挑选的——雨声能掩盖谈话内容,雨天也减少了被旁人撞见的可能。
她看着贺严一步步走近院门,听着那敲门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沉闷地响起。
林晚星没有立刻去开门。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确认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尤其是与空间相关的。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只是有些意外和不耐,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贺严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蓝色的确良衬衫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甚至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显得更加“清澈真诚”。
“嫂子!雨太大了,路过你这儿,借个地方躲躲雨,方便吗?”他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热情,仿佛两人之前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林晚星站在门内,没有让开的意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贺干事,这雨确实突然。不过,我家地方小,也不太方便。招待所离这不远,跑几步就到了。”她再次毫不客气地拒绝,甚至指了指招待所的方向。
贺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但立刻又被更大的笑容掩盖:“嫂子!你就忍心看我淋成落汤鸡啊?就一会儿,雨小点我就走!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他说着,竟不由分说地往前迈了一步,半个身子几乎要挤进门内。
男性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漉漉的感觉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林晚星心中警铃大作,但强行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她知道,此刻一旦示弱后退,对方的气焰就会更盛。
“贺严同志!”她加重了语气,声音冷了下来,“请你自重!我说了不方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不在乎名声,我在乎!震霆也在乎!如果你非要避雨,请在屋檐下等着,雨小了就请离开!”
她的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不自重、不懂规矩了。同时再次抬出了陆震霆和“名声”这座大山。
贺严往前挤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收敛起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眼神里那伪装出来的阳光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冰冷。他就这样站在门口,一半在雨里,一半在门槛内,直勾勾地盯着林晚星。
雨声哗啦啦作响,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槛,气氛却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嫂子……”贺严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不再有丝毫笑意,“你就这么防着我?我可是震霆哥的亲表弟。”
“亲表弟更应该懂得避嫌。”林晚星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而不是在雨天硬要往表嫂屋里闯。”
贺严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嫂子,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却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林晚星心头发紧,面上却丝毫不露:“如果没事,就请回吧。我要关门了。”
“等等。”贺严忽然抬手抵住了门板,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力量感十足。林晚星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调动空间里的手枪。
但贺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抵着门,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如刀:“嫂子,我昨天听到一个消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林晚星紧绷着神经,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城西那个黑市……你知道吧?”贺严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淹没在雨声里,但他的目光却紧紧锁住林晚星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昨天下午,被公安端了。抓了好多人,听说……还搜出了不少违禁品,比如来路不明的珍贵药材。”
林晚星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他果然知道了!他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
她强迫自己维持面部肌肉的静止,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漠不关心:“黑市?贺干事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那种地方乱糟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反应似乎天衣无缝。贺严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并未完全打消。他继续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是吗?我也就是听说,顺嘴一提。毕竟那种地方太危险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嫂子你一个人在家,还是离那种地方远点好,免得被牵连,或者……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
“谢谢提醒,我从不去那种地方。”林晚星语气生硬地回答,“贺干事消息倒是灵通。”
贺严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干我们这行的,什么都得知道点。对了……”他话锋一转,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闲聊,“嫂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一些不值钱的老物件?”
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脖颈,那里,红绳系着的玉佩隐藏在衣领下。
林晚星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果然是为了空间玉佩而来!那个神秘的悬赏,难道最终落到了他的身上?或者他本身就是悬赏的执行者?
“贺干事,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晚星彻底冷下脸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逐客意味,“我听不懂你的话。如果没事,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就要打电话给保卫科了!说有人雨天骚扰军属!”
她直接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态度强硬无比。
听到“保卫科”三个字,贺严抵着门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他脸上的那种冰冷和玩味迅速褪去,又挂上了那副阳光开朗的面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哎呀哎呀,嫂子你别生气嘛!我这就走,这就走!”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笑嘻嘻地后退一步,重新退回到大雨之中,“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急眼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得,我这就去招待所!嫂子再见!”
他挥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入雨幕之中,很快身影就变得模糊不清。
林晚星“砰”地一声关上门,后背紧紧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耗尽了她的心力。
贺严的最后那些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他在打听黑市,打听药材,更是在打听玉佩!他的目标明确无误!
而且,他今天的行为,充满了试探和挑衅,甚至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嚣张!他凭什么这么嚣张?仅仅是因为他是陆震霆的表弟?还是因为他背后有着更强的依仗?
雨水敲打着门窗,仿佛敲打在林晚星的心上。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敌人已经逼近到门口,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而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她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恐惧和压力如同外面的雨水一样,冰冷地包裹着她。
但仅仅过了几秒钟,她又猛地抬起头。
不行!不能害怕!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贺严今天敢来,就是认准了她独自一人好欺负。她越是表现得软弱可欺,对方就会越发得寸进尺!
她必须反击!至少,要让他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
她想起陈老,想起他安排的暗中保护。贺严今天的行为,绝对已经落在了那些暗中守护的人的眼里。这就是证据!
她站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拨通了陈老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冷静地汇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愤怒:“陈老,我是晚星。刚才,贺严冒着大雨来我家,硬要闯进来避雨,被我拒绝后,他言语间多次试探威胁,提到了昨天被端掉的黑市,还打听我是否收到过‘不值钱的老物件’。行为十分可疑,我认为他已经严重威胁到我的安全和个人隐私。”
她言简意赅,重点突出,直接将贺严的异常行为捅到了陈老那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陈老明显冷沉下来的声音:“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做得很好,晚星。不要怕。”
简短的几句话,却充满了力量。
挂了电话,林晚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
贺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站着谁,既然你亮出了爪牙,那就别怪我把你的爪子剁掉!
雨夜的交锋,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恐怕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