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被动过手脚的超声仪器,如同一个沉默的叛徒,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间歇性地向着老干部疗养区发射着无法破译的微弱信号。
这条线索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精神高度紧绷。敌人竟然将触角伸到了军区总医院的内部,而且隐藏得如此之深,手段如此高科技且隐秘,这令人细思极恐。
陆震霆虽然仍需静养,但大脑从未停止运转。他与李教导员、陈老等人通过加密通讯紧急商议后,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撒向了老干部疗养区。
明面上,疗养区一切如常,老人们散步、下棋、听广播,安宁祥和。暗地里,所有近期入住的人员档案被再次提速复核,工作人员排班表、物资配送记录、甚至垃圾清运时间都被纳入分析范围,专业的反侦察设备被巧妙地布置在关键区域。
排查在高度保密中进行,避免打草惊蛇。
林晚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尽量保持平静,配合着每日的起居,但内心的焦虑却与日俱增。她能感觉到陆震霆虽然表面镇定,但眼底的血丝和偶尔凝重的神色透露着压力。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泉,几乎不敢再动用分毫,连每日饮用都减到最少,生怕再泄露一丝能量,成为敌人捕捉的目标。
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紧张的氛围,胎动变得比往常更加频繁和有力,有时甚至像是在不安地躁动,让林晚星既心疼又担忧。
等待是煎熬的。时间一天天过去,疗养区那边的排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没有发现明显可疑的目标。那台仪器也仿佛沉寂了下来,再没有捕捉到信号发射。
难道对方察觉了?还是仅仅是一次试探后就再次隐匿?
就在气氛愈发凝重之时,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细节上。
一名负责内部监控的技术人员,在反复比对海量数据时,注意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异常:疗养区的生活垃圾中,有一种特定品牌的、价格不菲的进口安神茶包,其消耗频率与登记入住的一位退休老教授的领取记录对不上。
这位老教授年事已高,且患有严重的失眠,档案记录他长期服用的是医院开具的另一种助眠药物,从未申请过这种安神茶。而这种茶包,却定期出现在他房间清理出的垃圾中。
这个发现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
经过秘密而迅速的调查,真相很快浮出水面:负责这位老教授日常起居护理工作的一名勤务兵,每隔几天,就会将几包这种安神茶偷偷放入老教授的房间,替换掉老教授原本喝的、医院配发的普通茶叶。而老教授眼花耳背,并未察觉茶叶被换,只觉这茶味道不错,喝了似乎睡眠也好些,便没有声张。
进一步调查这名勤务兵,发现他背景看似清白,但有一个哥哥曾在某个已被查封的、与赵政委案有微弱关联的外贸公司工作过,不久前因“意外事故”去世。而这名勤务兵近期账户有一笔来源不明的、不大不小的汇款。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目标锁定!就是他!
他没有住在疗养区,而是利用工作之便,将信号接收器巧妙地隐藏在了老教授房间一个老旧收音机的内部!老教授习惯听广播,收音机长期开着,正好完美掩盖了接收器可能产生的极微弱电流声!而他定期送去的那种特殊安神茶,茶包材质经过特殊处理,浸泡后产生的液体,竟然是那种微型信号发射器所需的、极其偏门的生物电池液的必要催化剂!
计划堪称精妙绝伦!利用无关的老人、不起眼的日用品、极其冷僻的技术,完成了一次几乎天衣无缝的潜伏和信息传递!
抓捕行动在深夜瞬间完成,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名勤务兵在被控制时,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痛快地承认了所为,但声称只是拿钱办事,对上线一无所知,联系方式是单向的,他也从未见过对方真容。至于目的,他只知道是监测某种“特殊生物信号”,其他一概不知。
审讯专家判断,他说的很可能是实话,只是一个被利用和抛弃的小卒子。
虽然没能顺藤摸瓜找到更上层的大鱼,但拔掉了这颗埋在内部的钉子,堵住了信息泄露的渠道,无疑是重大的胜利。医院内部的安全隐患得以清除,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医生那边也解除了警报,确认她确实是被利用而无知情的。组织上对她进行了严肃的谈话和警告,她后怕不已,表示绝对遵守纪律,守口如瓶。
笼罩在病房周围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陆震霆的伤势恢复得越来越好,已经可以处理更多的工作。林晚星的孕期也进入了相对稳定的阶段,虽然偶尔还会做些奇怪的梦,但产检一切正常,孩子的活力让她倍感欣慰。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安胎节奏,甚至因为清除了内患而显得更加安宁。
但陆震霆和林晚星都知道,“归墟”的威胁绝不会因此消失。这次行动的失败,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和狡猾。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依然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李教导员前来探望,带来了后续处理的消息和一些外面的情况。
“……那个勤务兵,移交给了专门部门处理,他背后的线虽然断了,但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慢慢查吧。”李教导员叹了口气,“倒是老赵那边,最近又有了点新情况。”
陆震霆和林晚星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他的精神状态还是时好时坏,但最近每次清醒时,都会反复念叨两个词——‘圣婴’和‘钥匙’。”李教导员神色凝重,“结合他之前关于‘孩子是杰作和目标’的话,专家判断,‘圣婴’很可能就是指你们未出世的孩子。”
“圣婴……”林晚星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这个名字让她感到极其不舒服,仿佛孩子被冠上了某种邪恶的称号。
“那‘钥匙’呢?”陆震霆沉声问。
“这个更模糊。可能是指孩子本身,也可能是指……晚星同志你,或者那个已经失效的‘星盘’。”李教导员摇摇头,“老赵的话颠三倒四,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总之,你们一定要继续保持警惕,尤其是孩子出生前后,很可能是对方最容易铤而走险的时候。”
正事说完,李教导员语气轻松了些,聊起了大院里的家常:“对了,听说老首长那边一位故交的孙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是个医学高材生,最近经常去老首长家做客,挺得老首长欢心的。老首长还念叨,说等震霆你好利索了,介绍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交流交流新技术什么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闲篇,陆震霆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在意。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林晚星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对外界的交际毫无兴趣。
林晚星却心里微微一动。国外留学回来的医学高材生?在这个年代可是极其稀少的。而且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在军区大院核心圈子的视野里?
她忍不住多了句嘴,状似无意地问道:“哦?是从哪个国家留学回来的呀?真是厉害。”
李教导员想了想:“好像是……瑞士吧?对,瑞士,学的是什么生物医学工程,挺前沿的专业。叫……顾什么来着?顾婉卿?对,是这个名字。人看着挺文静有礼的。”
瑞士?生物医学工程?顾婉卿?
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让林晚星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微微拨动了一下。太巧合了。刚刚清除了内部威胁,就出现一个有着如此光鲜背景和专业、又能轻易接触到高层圈子的年轻女性?
她看了一眼陆震霆,见他似乎并没上心,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将这个名字和信息默默记在了心里。
李教导员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陆震霆拿起一本书,准备念给林晚星和孩子听,这是他们最近新的胎教活动。
林晚星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震霆,”她轻声说,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那个顾婉卿……我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陆震霆放下书,看向她:“你怀疑她?”
“说不好,”林晚星摇摇头,“只是直觉。李教导员说她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又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归墟’对我们孩子的兴趣,似乎也和生物能量、某种‘完美杰作’有关。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陆震霆的神色认真起来。他从不轻视林晚星的直觉,尤其是她的直觉往往还伴随着那种特殊的感知能力。
“我会让李教导员留意一下这个人的详细背景和动向。”他沉声道,“不过,在没有证据前,我们也不要草木皆兵。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话虽如此,但一种新的、隐隐的阴影似乎再次悄然弥漫开来。
内部的钉子虽然拔除,但外部的、可能更高级别的威胁,或许正以另一种更光鲜、更不易察觉的方式,悄然逼近。
“圣婴”、“钥匙”、留学归来的生物医学专家……
这些词汇在林晚星脑中盘旋,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默念:宝宝,不管外面有什么风雨,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陆震霆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手,温暖而坚定。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与决心。
短暂的安宁之下,新的暗流似乎正在汇聚。
而他们守护的核心,那个被敌人称为“圣婴”的孩子,正在母亲的腹中,一天天茁壮成长,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