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精心的调养和小心翼翼的监测中,一天天平稳地过去。林晚星如同经历严冬后顽强复苏的植株,虽然生长缓慢,但生命力确实在一点点重新积聚。
她不再终日昏睡,每天能有几个时辰保持清醒。天气晴好时,医护人员会将她移到特制的轮椅上,由小张推着,在北辰叽叽喳喳的陪伴下,到监护室外连接的小阳台晒晒太阳。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病气,也让她苍白的面颊多了几分血色。
她的饮食依旧以精细易消化的流食和药膳为主,但胃口渐渐好转。基地后勤部门想方设法弄来了一些难得的新鲜水果和营养品,切成极小块,方便她入口。每次吃东西,她都感觉腹中的孩子似乎也很满意,胎动变得温和而有力,仿佛在和她一起努力吸收营养,茁壮成长。
北辰成了她康复路上最大的开心果。小家伙似乎一夜之间懂事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调皮捣蛋,而是像个小大人似的,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陪妈妈。他会笨拙地学着护士的样子,用温毛巾给妈妈擦脸,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剥开,小心翼翼送到妈妈嘴边,还会抱着图画书,用稚嫩的声音给妈妈和“弟弟妹妹”讲故事,虽然情节常常颠三倒四,逗得林晚星忍俊不禁。
他手中的那块“镇狱石”碎片,几乎从不离身。当林晚星精神不济或感到些许不安时,只要小家伙靠近,将那温润的石片放在她手心,一股令人心安的秩序之感便会缓缓流淌,抚平她精神上的细微褶皱。这奇妙的联系,连秦教授都啧啧称奇,认为北辰与这石头的契合度,或许是一种罕见的先天禀赋。
与陆震霆之间那条微妙的精神链接,依旧存在,但依旧脆弱得如同蛛丝。林晚星无法主动传递任何清晰的意念,也无法接收到对方有意识的信息。但在某些静谧的夜晚,当她凝神内观时,能隐约感觉到链接另一端那团沉寂的意识光团,似乎比之前稍微“明亮”了那么一丝丝,不再完全是死寂的灰暗。这种感觉无法用数据量化,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羁绊的共鸣。她将这种感觉告诉秦教授,秦教授虽然无法从仪器上直接证实,却高度重视,认为这可能是陆震霆意识深处求生本能正在缓慢苏醒的迹象,是极好的兆头。
“这说明,陆团长自身的意志力在发挥作用。”秦教授分析道,“外部的锚定和引导是基础,但最终能否真正‘活’过来,还是要靠他自已。晚星,你的存在和康复,就是对他最好的刺激和支撑。”
这番话给了林晚星莫大的安慰和信心。她更加积极配合治疗,努力吃饭,安心静养,因为她知道,自已每恢复一分,远方的丈夫就多一分希望。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始终未曾停歇。秦教授团队对“源石”的监测数据,一天比一天不容乐观。
那场爆炸不仅重创了“归墟”的阴谋,也对作为能量核心的“源石”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它内部的能量结构变得极不稳定,能量逸散的速度远超最初的预估。监测屏幕上,代表“源石”能量储备的曲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趋势,缓慢却坚定地向下滑落。
“照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月……甚至可能更短。”一次病情研讨会上,秦教授面色凝重地向陈老汇报,“一旦‘源石’能量彻底耗尽或者结构崩溃,陆团长意识寄居的那个临时庇护所将瞬间瓦解。届时,他的意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意识将如同无根浮萍,暴露在虚无之中,迅速消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功亏一篑。
“有没有办法延缓能量逸散?或者寻找替代的能源?”陈老沉声问。
“很难。”秦教授摇头,“‘源石’的能量性质极其特殊,我们现有的技术无法有效补充或封存。至于替代品……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能量体具备类似的特性和稳定性。除非……”
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林晚星所在病房的方向,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陈老追问。
“除非,能利用晚星同志那种独特的、蕴含生机的灵泉能量,或者……她腹中胎儿那奇异的调和之力,尝试对‘源石’进行某种……‘滋养’或‘修复’。”秦教授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谨慎,“但这只是理论上的猜想,没有任何依据,风险极大。且不说晚星同志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担这种任务,贸然将未知能量注入不稳定的‘源石’,很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加速其崩溃。”
会议室陷入沉默。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一边是亟待恢复的孕妇,一边是能量即将耗尽的“救命石”,两者都脆弱不堪,经不起任何冒险。
最终,陈老拍板:“现阶段,一切以晚星同志的身体康复为最高优先。‘源石’的问题,你们科研组继续研究,寻找一切可能的、安全的稳定方案。必要时,可以向更高层级的专家求助。我们要做两手准备,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希望再次破灭。”
“是!”秦教授郑重应下。
这些研究和讨论,暂时都被小心翼翼地隔绝在林晚星的病房之外。陈老严令,不得让任何可能引起她焦虑的消息打扰她的静养。因此,林晚星对“源石”面临的危机一无所知。她只是安心地感受着身体的日渐好转,期待着与丈夫团圆的那一天,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天下午,她喝完一碗温补的鸡汤,正由小张陪着在阳台慢慢散步(扶着特制的助行器),北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林晚星停下脚步,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嫂子?哪里不舒服?”小张立刻紧张地问。
林晚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她低头看着自已的肚子,手轻轻覆上去:“没事……就是觉得,孩子们今天好像……特别有劲。”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腹中猛地鼓起一个小包,力道之大,连旁边的小张都看得清清楚楚。
“呀!弟弟妹妹在踢我!”北辰兴奋地指着妈妈的肚子叫道。
林晚星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心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次胎动的力度,似乎比之前又强了不少,而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力?是因为自已身体好转,孩子们也长得更壮实了吗?
她抬头望向远方,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即将被夜幕吞噬。那条微弱的链接另一端,那团意识光团,似乎也随着这次有力的胎动,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是错觉,还是巧合?
她不知道。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她和孩子们的努力,远方的他,一定能感受到。
夜色渐浓,病房内灯火温暖。希望与危机,如同光与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悄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