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转瞬即逝的白光,虽然微弱,却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片死寂空间的沉闷。
其中蕴含的生机与那股深切的执念,被范不繁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立刻看向江婉,她的目光也正从白光消失的方向收回,两人视线交汇,都明白了对方也感知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白光……”江婉轻声开口,掌心重新浮现出那枚变得温润的冰晶法印,它此刻异常安静,再无异动。
“嗯,看到了。”范不繁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迟疑,“我们得找到那白光的源头。它出现在这里绝不寻常,或许……就和引我们来此的法印有关,与你的身世有关。”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无边无际的废墟,眼神坚定,没有任何退缩之意。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必须抓住。
江婉握紧了手中的法印,指尖能感受到其内里缓慢流转的温润力量。她重重点头:“好。”没有多余的话,信任与探寻的决心已无需多言。
“俺早就等不及了!这鬼地方安静得让人发毛,有点动静正好!”铁牛挥了挥手中的双锤,厚重的土黄色灵光在锤头隐隐流转,他迈开大步就准备往前走,“管它是什么,找到了再说!”
“谨慎些。”范不繁提醒道,同时将拙锋重剑提在手中。
虽然周围一片死寂,但在这诡异的遗迹里,任何大意都可能招致不测。他率先迈步,朝着白光最后消失的方位走去。
江婉紧随其后,铁牛则护在最后。
三人呈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踏入了这片规模大得超乎想象的宫殿废墟。
脚下是冰冷的灰白色石质地面,布满裂纹和磨损的痕迹。
巨大的断柱和坍塌的墙体如同巨兽的尸骸,沉默地矗立着,投下片片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尘埃和一种万物归寂的沉闷气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中清晰回荡,甚至带起轻微的回音,更反衬出此地令人窒息的寂静。
没有风,没有虫鸣,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只有废墟,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他们依靠着刚才对白光方位的记忆,在残垣断壁间小心穿行。倒塌的梁柱、碎裂的雕像、分辨不出原貌的金属残片……一切都在诉说着此地曾遭受过的可怕破坏。
许多地方的道路被堵塞,他们不得不时常绕行。
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神识尽可能地向四周蔓延探查,但反馈回来的除了沉寂还是沉寂,那缕白光和其携带的生机与执念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再未出现。
“刚才那光,到底是个啥?”铁牛压低声音问道,似乎怕声音稍大就会惊扰了什么,“活物?还是啥宝贝发出的?”
“不像活物。”范不繁一边感知四周,一边分析,“那生机很微弱,更强烈的是一种……未散的执念。像是某个存在留下的一道强烈念头,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彻底消散。”
“执念?”江婉微微蹙眉,她抚过一面断裂的墙壁,上面残留着一些模糊难辨的刻痕,“能在这等死寂之地留下执念,其主人绝非寻常。我的法印对它有反应吗?”
范不繁摇头:“现在没有。但它将我们引来此处,那白光又恰好出现,这之间必有联系。仔细找,留意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
时间在沉默的搜寻中流逝。这废墟实在太大了,他们走了好一段路,周围的景象却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无尽的破败与灰白。那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突然,走在稍前的范不繁停下脚步,抬起手。江婉和铁牛立刻停下,警惕地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广场,地面铺设的巨大石板碎裂得更加严重。
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力量轰击过。而就在那深坑的边缘,他们再次看到了那缕白光!
它比之前似乎更加黯淡,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缕柔和的轻烟,袅袅婷婷地从一堆坍塌的乱石缝隙中渗透出来,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那股蕴含着淡淡生机与浓烈执念的波动,正从那里散发出来。
白光没有移动,只是持续地、微弱地散发着。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放缓脚步,更加小心地靠近。距离逐渐拉近,十丈,五丈,三丈……
那堆乱石似乎是某种偏殿一角彻底坍塌形成的,碎石大小不一。
白光就从几块巨大石材交错形成的狭窄缝隙内透出。
走到近前,那股执念的感觉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怆与一种近乎顽固的守护意味,却并无恶意和危险的气息。
范不繁示意铁牛和江婉稍等,他独自上前,将神识缓缓探入那石缝之中。片刻后,他收回神识,眉头微锁,看向两人。
“里面没有活物,也没有法器波动。”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白光……更像是一段被封存于此的……残念影像,因其执念太深,又恰好与此地某种残留的微弱能量结合,才显化出这般形态。”
“残念影像?”江婉走上前,也小心地将神识探入。
果然,那白光并非实体,她的神识轻易穿透,感受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悲伤、不舍、决绝,还有一丝……熟悉的温暖?她说不清那感觉,心神微震,下意识地收回了神识。
“能让俺看看不?”铁牛好奇地凑过来。
范不繁点了点头:“小心些,执念虽无恶意,但情绪强烈,可能冲击心神。”
铁牛依言将一丝神识探入,很快便“啧”了一声缩回来,挠挠头:“乖乖,是挺难受的,憋得慌。那这玩意儿有啥用?”
“执念不散,必有所托。”范不繁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石缝,“它引我们过来,绝不会只是让我们感受它的悲伤。它想告诉我们什么,或者,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江婉:“婉妹,你的法印或许能与之共鸣。试试看。”
江婉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手中的冰晶法印。她缓缓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法印表面泛起柔和的金色光晕,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平静。
她引导着法印的力量,缓缓罩向那缕执念白光。
两者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缕白光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猛地一涨,不再是袅袅烟絮状,而是骤然扩散开来,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幕,将三人笼罩其中!
周围的废墟景象瞬间模糊、褪色。他们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片段。
光幕中,景象飞速流转,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一些断续的碎片:宏大的殿宇完好无损,散发着庄严的金白光辉……无数身影在其中忙碌、行走,气息强大而祥和……突然,天空裂开巨大的漆黑缝隙,狰狞的触手般的黑影如暴雨般落下,疯狂攻击着殿宇和人群……激烈的战斗爆发,金白光芒与漆黑能量猛烈对撞,殿宇崩塌,身影不断坠落……
景象最后定格在一幕: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温暖白光的身影,似乎怀抱着一物,将其奋力推向这片尚未完全坍塌的偏殿一角,紧接着巨大的梁柱轰然落下,将一切掩埋……那白光身影最后望来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托付……
所有的景象骤然消失。
那缕执念白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于空中,再无痕迹。
周围恢复了死寂的废墟景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三人站在原地,心神仍沉浸在刚才那短暂却震撼的残念影像之中。
“那些黑影……是虚空魔物!”铁牛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惊愕,“它们攻击了这里!这地方是被它们毁掉的!”
范不繁面色凝重:“看来如此。此地昔日必然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所在,却依旧难逃魔灾。”他看向那堆乱石,“最后那道白光身影,拼死守护的……是什么?”
江婉怔怔地看着白光消失的地方,掌心法印的光芒也已收敛。她的心口莫名发堵,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悸动萦绕不去。那最后望来的眼神,那份眷恋与托付……让她心跳加速。
“他守护的东西……会不会还在下面?”江婉指着那堆乱石,声音有些发颤。
范不繁和铁牛立刻看向那堆废墟。
若那残念影像为真,这堆巨石之下,掩埋着昔日守护者最后的寄托。
“挖开看看。”范不繁没有任何犹豫,沉声说道。拙锋重剑插入石缝,他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