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那绝不是错觉，手中紧握的藤蔓清晰地传递来一阵令人心悸的蠕动感，冰冷粗糙的表皮下仿佛有东西在苏醒。
他几乎本能地就要催动体内那点残存的凡尘真意。
“老范？”背上的铁牛察觉到他的僵硬。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他们紧握的那几根藤蔓表皮猛地裂开一道道缝隙，并非自然破损，而是像活物睁开了眼睛。
裂口处并非木质纤维，而是露出了内里猩红蠕动的肉质，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乌黑发亮的倒刺，如同某种嗜血昆虫的口器。
这些藤蔓竟是活的！
范不繁瞳孔骤缩，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猛地将背负着铁牛的自己扭转半圈，用自己身体作为屏障隔在铁牛和变异藤蔓之间。
这个动作让他失去了最佳的发力时机。
嗤嗤嗤——！
裂开的藤蔓内茎猛地收缩，那些乌黑倒刺如同被强弩发射，暴雨般激射而出，覆盖了两人所在的小片区域。
范不繁只来得及将微薄的土黄色真意凝聚在后背和肩臂。
噗！
一声闷响，剧痛从右肩瞬间炸开，一枚尖锐的倒刺轻易撕裂了真意防御和衣物，深深扎进肉里，几乎穿透骨头。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前一踉跄，差点带着铁牛从藤蔓上栽下去。
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牙关死死咬紧。
“老范！”铁牛在他背上急吼，想动却被范不繁死死固定住。
更多的藤蔓被惊动，原本静止缠绕在岩壁上的深褐色“死物”纷纷活了过来，扭曲着，如同苏醒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缠裹而来。
范不繁眼中闪过狠色，不顾肩头剧痛，将所能调动的凡尘真意毫无保留地疯狂运转。
土黄色的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被激怒的沉凝力量轰然爆发，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
轰！
气浪翻滚，最先缠上他双腿和手臂的几条活藤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狠狠震开，表皮碎裂，溅出些许腥臭的红色汁液。
但这点反击对于越来越多的活藤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藤蔓趁机缠绕上来，冰冷滑腻的触感紧紧箍住他的小腿、脚踝，强大的拉扯力试图将他从岩壁上拖拽下去。
下方就是雾气弥漫的深渊。
那点微光洞口就在前方不到两丈的地方，此刻却仿佛隔着天堑。
“放俺下来！你自己能过去！”铁牛嘶吼着，挣扎着想脱离范不繁的后背。他清楚范不繁的状态，带着他根本不可能突破这些诡异藤蔓的封锁。
“闭嘴！”范不繁低喝，声音因剧痛和发力而沙哑。
他右手死死抓住一根尚未完全活化的藤蔓，左手反手更紧地托住铁牛，凡尘真意不断冲击着脚下越缠越紧的藤蔓，每一步都挪动得极其艰难。肩头的伤口因为用力不断被撕裂，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倒刺还留在肉里，一股诡异的麻痹感正以伤口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右臂渐渐变得沉重迟钝。这刺有毒！
这个念头让范不繁心头更沉。他自己或许还能勉强支撑片刻，但铁牛本就重伤，若是被这毒刺沾上……
绝不能让他再受伤。
一条藤蔓悄无声息地从上方垂落，顶端裂开，露出猩红内茎和倒刺，直刺向铁牛暴露的脖颈。
范不繁感知到了，他想挥动左臂格挡，但左手正全力固定着背上的铁牛。电光石火间，他猛地侧头，用自己的左肩硬撞向那条藤蔓。
砰！
藤蔓被撞偏，倒刺擦着他的锁骨划过，留下另一道血痕。撞击力让他眼前一黑。
“你他娘的……”铁牛看得分明，气得骂了一句，声音却有些发哽。他知道范不繁是为了护着他。
范不繁没理会，趁着头顶那条藤蔓缩回的间隙，右脚猛地踩碎了一处岩壁凸起，借力向前荡出了一小段距离。离洞口又近了一点。
活藤的攻击更加疯狂，它们似乎被猎物的挣扎激怒，又或许是感知到鲜血的气息，蠕动着、抽打着、缠绕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范不繁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毒素和体力透支在不断侵蚀他的意志。
他完全依靠本能和一股不肯放弃的狠劲在支撑。凡尘真意的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只能勉强震开最致命的缠绕。
一步，又一步。
伤口流出的血顺着胳膊滴落，落在下方缠绕的藤蔓上，那些藤蔓仿佛更加兴奋。
距离洞口只剩下一丈不到。
突然，两条格外粗壮的活藤一左一右，如同巨蟒扑食，猛地缠向他的腰腹和脖颈，试图给他最后一击。
范不繁瞳孔一缩，此刻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上的铁牛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抬起受伤相对较轻的左臂，怒吼着抓向那条缠向范不繁脖颈的藤蔓！
“滚开！”
铁牛的手掌死死攥住了藤蔓裂开的口器下方，乌黑的倒刺瞬间刺破他的手掌皮肤，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凭借体修强悍的握力，硬生生将那藤蔓拽偏了方向。
同时，范不繁也做出了反应。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最后的力量灌注双腿，猛地向前一跃！
嗤啦！
缠向他腰腹的藤蔓尖端划破了他的侧腰，带出一溜血花。
两人借着这拼死一搏的冲力，险之又险地跌撞进那散发着微光的洞口，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滚作一团。
那些疯狂舞动的活藤追到洞口边缘，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界限阻挡，只能在洞口外扭曲嘶鸣，却不敢侵入分毫。
洞内暂时安全了。
范不繁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都在剧痛中颤抖。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铁牛。
铁牛摊开手掌，掌心被刺破的地方已经迅速发黑肿胀，那诡异的黑色正沿着血管缓慢向上蔓延。
铁牛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灰暗，他试图握拳，却发现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妈的…这毒…”铁牛骂了一句，声音明显虚弱了下去。
范不繁挣扎着坐起身，撕下衣襟，想先给铁牛简单包扎一下手掌，阻止毒素扩散。
但他自己的右肩完全使不上力，左手的动作也因脱力而笨拙不堪。
他看着铁牛迅速恶化的伤势和自己不断渗血的肩头，又看向洞外那些仍未退去的恐怖藤蔓。
微光从洞穴深处传来，照亮他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那双总是坚韧的眼眸里，第一次透出了深重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