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背着铁牛,继续向下走。通道的坡度逐渐平缓,两侧石壁上的幽绿荧光和血色符文变得稀疏,最终完全消失。
前方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开阔的空间。
那股纯粹的虚无气息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停下脚步,谨慎地观察。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圆形祭坛。
祭坛由某种漆黑的石材砌成,表面光滑,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祭坛四周的地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通道石壁上的那些同源,但更加复杂和古老,构成一个庞大而严密的阵列。
祭坛的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或器物,而是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
那晶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血红色,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又像是封印着一团浓缩的、不断翻涌的黑暗。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缓缓自转,散发出强烈至极的虚无气息。这气息与之前遭遇的独眼生物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本质。
范不繁心中一凛。这绝非自然形成之物,也绝非善地。那血色晶石散发的气息,能轻易侵蚀生灵的灵力与生机。
整座祭坛和那些符文,像是一个精密的装置,要么是为了封印这块晶石,要么就是为了利用这块晶石进行某种仪式——比如传送,或者召唤。
他不敢大意。先将背上依旧昏迷的铁牛小心翼翼地放下,安置在祭坛边缘一处相对平整、符文较少的地方。
确认铁牛呼吸平稳,暂时没有受到那虚无气息的明显影响后,范不繁才转过身,面对那座诡异的祭坛。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所剩不多的凡尘真意开始加速运转。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土黄色光晕在他体表浮现,形成一道脆弱的防护。
这真意源于他对平凡世界的感悟和守护意志,是与这种虚无死寂之力性质相反的力量,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迈出脚步,踏上祭坛周围那片刻满符文的地面。脚底传来冰冷的触感。
那些沉寂的符文似乎因为活物的靠近而被微弱地激活,表面流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微光。
空气中的虚无压力骤然增大,试图挤压、穿透他那层薄薄的凡尘真意防护罩。
范不繁感到灵力在加速消耗,头脑也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充满死寂意味的低语在试图钻入他的识海。
他凝神屏息,意志高度集中,将凡尘真意的守护之意凝聚于心,艰难地抵抗着这种无孔不入的侵蚀。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确保自己的气息没有丝毫紊乱。
越是靠近中央的血色晶石,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就越是强烈。
这晶石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仿佛一个不慎,就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但同时,一种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也驱使着他。
噬灵教在此地经营已久,赵炎成更是图谋甚大,这祭坛和晶石,很可能就是他们计划的关键一环。若能弄清其作用,或许就能找到阻止他们的方法。
他终于走到了祭坛的正下方,抬头仰视那块悬浮的血色晶石。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诡异。
晶石内部的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扭曲、变形,偶尔会幻化出一些难以名状的、充满痛苦和怨毒的模糊面孔,又迅速消散。
它像是一个微型的归墟入口,连通着一个充满终极虚无的可怕之地。
范不繁的目光扫过祭坛基座和周围地面那些密集的符文。
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他从未见过,复杂程度远超当今修真界的阵法体系,透着一股蛮荒古老的气息。
其中一些关键节点处的符文纹路,与他曾经在噬灵教某些秘密据点见过的邪阵纹饰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原始和强大。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这祭坛和晶石,恐怕并非噬灵教所创,而是他们在此地发现的某种远古遗迹,并被他们改造和利用。
其最初的用途或许真是为了封印这块蕴含着极致虚无之力的晶石,防止其力量外泄危害世间。
但噬灵教却反其道而行之,试图撬动这封印,窃取甚至释放这股力量,用以撕裂混元结界。
若真如此,那这块晶石的价值和危险性都远超想象。
它可能是某个远古邪神留下的核心,也可能是通往归墟深处的一个坐标锚点。
他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凡尘真意探向晶石,并非攻击,只是感知。
当真意触碰到晶石表面的瞬间,一股冰冷、死寂、贪婪的意志猛地反扑过来,试图沿着那丝真意连接吞噬他的神魂。
范不繁立刻斩断了联系,后退半步,体表的防护光晕剧烈波动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好可怕的侵蚀性。这晶石拥有某种初级的、混乱的本能意识,纯粹为了吞噬和湮灭而存在。
就在他心有余悸之时,眼角余光瞥见祭坛另一侧的地面上,似乎刻着一些与周围符文不同的图案。
他小心地绕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那是几幅简陋的刻痕,像是用利器匆忙刻画上去的,年代似乎比那些古老符文要近得多。
第一幅画着一个身材高大、轮廓粗犷的人形,正站在类似祭坛的图案前,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第二幅画的是无数细小的、代表邪恶的扭曲符号从祭坛中涌出,吞噬周围的生灵。
第三幅则画着那个人形奋力将一件东西——形状很像那血色晶石——推入一个代表深渊的裂口,裂口周围闪烁着一些光芒,似乎是封印的符号。
最后一幅画,则是那个人形颓然倒地,身体似乎被裂口中溢出的黑暗所侵蚀。
这些壁画的内容让范不繁心头巨震。这似乎讲述了某个远古时代的强者,试图利用或封印这祭坛力量,却最终失败遭受反噬的故事。那个高大的人形,其体态特征……
范不繁猛地转头,看向躺在祭坛边缘昏迷不醒的铁牛。
那画中人的粗犷轮廓,与铁牛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铁牛的祖先,或者说铁牛这一脉体修的先祖,曾与这座祭坛有关?甚至可能就是这座祭坛最初的看守者或封印者?
那之前通道里的独眼符文生物对铁牛产生的异常反应,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它或许在铁牛身上感应到了某种同源的血脉气息,或者古老的契约印记,因此才选择了退让,而非攻击。
这一切的线索似乎逐渐串联起来。噬灵教找到了这座远古祭坛,并发现了其核心的血色晶石蕴含着足以威胁整个混元结界的虚无之力。
他们正在试图破解古老的封印,掌控这股力量。
而铁牛,这位可能身负看守者血脉的体修,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
范不繁站起身,再次看向那血色晶石。此刻再看,感觉已然不同。
这不仅是噬灵教的阴谋核心,更是一颗被远古先辈艰难封印的灾难之源。
绝不能让它落入噬灵教手中,也不能任由其力量继续侵蚀此地。必须做点什么。
他环顾四周,思考着对策。
强行破坏祭坛?风险太大,可能直接导致晶石力量失控爆发
。尝试加固封印?他对这远古符文体系一无所知,贸然动手可能适得其反。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些简陋的壁画上,尤其是第三幅——那个高大身影将晶石推入深渊裂口的画面。
画中裂口周围闪烁的封印光芒,其符文样式与他所知的当今阵法体系截然不同,却隐隐透着一丝“镇封”、“隔绝”的意味。
或许……可以尝试模仿那种方式?用凡尘真意模拟那种古老的封印意念,暂时隔绝晶石与外界的气息联系,延缓其力量的扩散和噬灵教对它的利用?
虽然冒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范不繁下定了决心。
他重新走回祭坛中央,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土黄色的凡尘真意不再仅仅用于防护,而是开始在他掌心凝聚,试图根据壁画上那模糊的印记,勾勒出带有镇封之意的古老纹路。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他对那古老纹路只有惊鸿一瞥的印象,凡尘真意的性质也更侧重于守护而非纯粹的封印。
凝聚出的光纹闪烁不定,结构很不稳定。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意的输出,尝试将那一丝微弱的镇封意念投向悬浮的血色晶石。
就在那缕带着陌生封印意味的凡尘真意即将触及晶石表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血色晶石猛地一震,内部翻涌的黑暗骤然加速。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虚无意志猛地爆发开来,不再是本能的反扑,而是带着某种被惊扰后的愤怒,凶狠地撞向范不繁!
同时,祭坛周围地面上,所有古老的血色符文瞬间亮起,发出刺目的光芒。
整个洞窟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制被彻底激活。
范不繁脸色剧变,暗叫一声不好。他的尝试,似乎触动了祭坛更深层次的防御机制,或者……惊醒了他绝对无法抗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