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抱着箱子的手指发紧，黑气顺着木纹往上爬，像活物般往她袖口里钻。范不繁昏睡在铁牛背上，呼吸沉得吓人，可攥着她衣角的手却没松开半分。
“寒潭不远了。”云游子走在最前头，脚步压得极轻，“水脉能冲掉追踪印记，但得快——赵炎成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铁牛闷声应了一句，脚下步子迈得更大，肩上混沌兽的毛蹭着他后颈，偶尔抽搐一下，像是在做梦。
江婉低头看箱子，黑气已缠到她手腕，心灯在胸口微微发烫，与那股阴冷气息对峙着，谁也不让谁。她咬牙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寒潭就在山坳尽头，水面平静无波，倒映不出天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云游子蹲在岸边，指尖点地，画出几道符文，金光一闪即逝。“水脉稳定，可以下箱。”
江婉没犹豫，走到潭边，双手一松，箱子直直沉入水中。水面连个水花都没溅起，黑气却猛地从箱缝里炸开，如蛇群般扭动，疯狂往潭底钻去。
下一刻，整片寒潭剧烈翻腾，水浪冲天而起，又重重砸回水面。江婉踉跄后退，胸口心灯骤然亮起，光芒刺目，竟与潭底涌出的魔纹纠缠在一起，彼此拉扯，互不相让。
“不好！”云游子脸色一变，“心灯和魔纹共鸣了！赵炎成在借水脉反向牵引！”
江婉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胸口，嘴唇发白，额角青筋暴起。她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范不繁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铁牛，踉跄着冲到江婉身边。他半跪下来，一手按住她后背，另一手抓起地上断剑，剑锋虽残，却仍透出三色灵光——土黄、木青、水蓝，三灵之力被他强行催动，灌入江婉体内。
“撑住！”他声音嘶哑，额头汗珠滚落，手臂因灵力过载而颤抖，“别让它夺走你！”
江婉抬头看他，眼神涣散，嘴角却扯出一丝笑：“你……又逞强……”
范不繁没答话，咬紧牙关，将残剑狠狠插进地面。三色灵光顺着剑身蔓延，渗入大地，又从潭边岩层中涌出，化作光柱直冲水面，硬生生将黑气与魔纹逼退数寸。
铁牛急得团团转，拳头捏得咔咔响：“老子下去把那破箱子捞上来砸碎！”
“别动！”云游子厉声喝止，“现在碰箱子，等于帮赵炎成打通通道！”
话音未落，混沌兽突然从铁牛肩上跃起，四蹄踏空，直扑潭心。它身上结晶符文骤然亮起，与潭底某处古老阵法呼应，整片寒潭瞬间凝固，水面如镜，映出一道人影——赵炎成盘坐于高台之上，周身血雾缭绕，正在重塑肉身。
“中洲！”云游子脱口而出，“他在中洲重生！”
范不繁盯着水面幻影，眼神冷得像冰。他没松手，反而将更多灵力压进江婉体内，三灵之力在他经脉中逆行，皮肤表面裂开细小血口，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暗红斑点。
江婉抓住他手腕，声音微弱：“够了……再这样你会废掉……”
“闭嘴。”他语气生硬，手上力道却更重，“我说过，不准你再用心灯。”
混沌兽落在潭心，仰头长啸，声波震得水面涟漪四散。结晶符文与古阵共鸣愈发明亮，赵炎成的身影随之扭曲，最终消散。潭底黑气被彻底冲散，箱子浮上水面，裂成碎片。
追踪印记，断了。
范不繁身子一晃，差点栽倒。江婉扶住他，手指触到他手臂上的血痕，指尖一颤。
“你疯了？”她声音发抖，“灵脉逆行，三灵反噬，你是想把自己炼成废人？”
范不繁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总比看你被魔纹吞了好。”
铁牛冲过来架住他胳膊，骂骂咧咧：“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云游子蹲在潭边，盯着混沌兽看了许久，突然开口：“这畜生……不是普通灵兽。”
混沌兽甩了甩身上的水，踱步回来，蹭了蹭范不繁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它刚才引动的是寒潭古阵。”云游子抬头，眼神复杂，“那阵法是初代教主亲手所布，用来封印某种东西——混沌兽能与之共鸣，说明它本身就是钥匙。”
范不繁抹掉嘴角血迹，目光落在混沌兽身上：“钥匙？开什么锁？”
“不知道。”云游子摇头，“但赵炎成选在这里设局，绝非偶然。他可能早就知道混沌兽的价值。”
江婉扶着范不繁站稳，低声问：“我们现在去哪？”
“中洲。”范不繁答得干脆，“赵炎成在那儿重生，我们就去那儿打断他。”
铁牛瞪眼：“直接杀过去？那地方可是噬灵教老巢！”
“不去，等他养好伤杀回来？”范不繁冷笑，“被动挨打不是我的风格。”
云游子沉吟片刻，点头：“中洲地形复杂，教派林立，未必全是噬灵教的地盘。我们可以混进去，找机会下手。”
江婉看着范不繁苍白的脸，欲言又止。
“别劝我休息。”他先一步堵住她的话，“赵炎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得安宁。我耗得起，你耗不起。”
混沌兽突然凑过来，用脑袋顶了顶江婉的手。她低头，发现它颈侧结晶符文微微发亮，似在传递某种讯息。
“它想带路。”她轻声道。
范不繁看向混沌兽：“你能找到赵炎成？”
混沌兽低吼一声，转身朝东北方向迈步，走了几步又回头，似在等他们跟上。
“那就走。”范不繁站直身体，尽管脚步虚浮，眼神却锐利如刀，“这次，换我们追他。”
铁牛扛起行囊，嘟囔着：“早该这么干了，憋屈死了。”
云游子收起阵旗，跟在队伍末尾，目光时不时扫向混沌兽，若有所思。
江婉走在范不繁身侧，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他没挣开，只是反手将她手指攥紧。
“别松手。”他低声说。
“嗯。”她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队伍沿着山脊前行，混沌兽在前方引路，步伐稳健。夕阳西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范不繁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江婉：“如果这次我撑不住了，别管我，带着他们走。”
江婉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心灯还给赵炎成，让他拿去重塑千具魔身。”
范不繁一愣，随即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威胁人了？”
“跟你学的。”她面无表情，“效果不错吧？”
他摇头，继续往前走，手却始终没放开。
夜色渐浓，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混沌兽在前方停下，昂首望向远方——那里，中洲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灯火如星，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范不繁眯起眼，握紧了手中断剑。
“到了。”他说。
江婉站在他身旁，轻声接了一句：“该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