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隐元峰,被一层青灰色的薄雾温柔笼罩,混沌碑上的裂痕在寂静中无声蔓延,像一道沉默的伤口。
南昭静立在药庐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里还残留着全知回溯时,那股灼骨的痛感,仿佛仍在提醒着不久前的惊涛骇浪。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别过来!”
楚红绫的尖叫紧接着响起,其中还混杂着混沌之气爆发时低沉的嗡鸣,震得药庐的窗棂都簌簌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南昭心中一紧,猛地推开房门,就在这瞬间,一道赤金色的光刃贴着她的耳际呼啸而过,几缕青丝应声而断,飘落在地。
只见楚红绫蜷缩在床角,身体因恐惧和挣扎而微微颤抖,眉心那枚印记竟像活物般不断蠕动,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她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瞳孔时而涣散如失了魂,时而骤然紧缩似见了鬼,整个人仿佛正与某种无形的存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身体控制权争夺。
“师姐。”
南昭放轻脚步,慢慢向她靠近,同时从袖中滑出半块冰魄鱼鳞片,鳞片在晨光中闪着温润的光,
“看着我,阿七的猫还在外面等你喂食呢。”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试图唤醒被混沌之气侵扰的楚红绫。
“阿......七?”
楚红绫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像是从混沌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可下一秒,她突然死死抱住头颅,声音里浸满了痛苦与恐惧,
“他在哭......那十二个孩子,他们都在哭啊......”
她颤抖的手指猛地伸出,紧紧抓住南昭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攥碎,
“玉临渊把他们锁在寒潭底......用他们的血,一滴滴喂着那全知之境......”
南昭看着她有些疯魔的样子,一时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楚红绫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她承受的痛苦源于自己对她透露的太多......
沐清风的声音恰在此时从门外幽幽飘来,带着几分酒意的慵懒:“小楚儿,你眉心的印记,是不是正在发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斜斜倚在门框上,原本束发的银冠不知丢去了何处,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着,发间却别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晨风中诡异地挺立着,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
他将手中的酒壶往地上一搁,“咚”的一声轻响,周身的混沌之气便如流水般漫过地面,在楚红绫身侧缓缓流转,不多时便织成了一圈熠熠生辉的星图,将她温柔笼罩。
“师叔早知道会这样?”
南昭下意识地挡在床前,目光警惕地看向沐清风。
“不过是猜的。”
沐清风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指尖却骤然探出,快如闪电般戳向楚红绫的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毕竟临渊师侄当年抽魂时,怕是忘了——火灵根,最克阴邪之物......”
指尖触及那枚印记的刹那,楚红绫浑身猛地剧震,仿佛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她脖颈后方,竟缓缓浮现出细密如蛛网的南家秘纹,纹路流转间,竟与南昭腕间那道疤痕分毫不差,如出一辙。
屋外毫无征兆地雷声大作,乌云翻涌着压向峰顶。
那只黑猫不知何时窜了进来,口中叼着块湿漉漉的壁画残片,残片上的色彩虽已斑驳,却清晰可见年幼的玉临渊正手持那只染血的青铜鼎,眼神里的狠戾与疯狂,刺得人眼眶发紧。
——
辰时的天枢峰剑坪,晨雾尚未散尽,晨练的弟子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玉师兄今早一早就闭关了,谁都不见。”
“岂止!药痴翁昨晚连夜开炉,炼了足足十二瓶定魂丹送过去,看那样子,怕是情况不妙......”
议论声突然戛然而止,人群瞬间寂静。凌霜华那抹雪白的身影如一片流云掠过演武场,她所过之处,地面上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寒气逼人。
众人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枚玉佩赫然缺了一角——正是昨夜被楚红绫的赤金虚剑削去的那块。
南昭隐在松树后静静观察,袖中那半块壁画残片突然开始发烫,烫得她指尖微颤。系统光屏应声弹出,冰冷的字迹映入眼帘:
【全知回溯触发——凌霜华曾目睹玉临渊屠杀林家】
“原来如此。”
南昭恍然大悟,抬手轻抚黑猫耳尖那处细微的缺损,低声道,
“她先前那般维护,并非单纯的包庇,而是他们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谁也容不得谁出事......”
——
暮色沉沉,星台被一层朦胧的暗紫笼罩,混沌碑上的裂痕已如蛛网般蔓延至底座,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沐清风醉醺醺地倚着碑身,抬手拍打冰冷的石面,酒液顺着嘴角淌下:
“小南昭,你可知历代圣体为何活不过三十岁?”
他说着,袖中陡然飞出十二道混沌之气,在暮色中翻涌,渐渐凝成锁链的形状,
“这破碑每过十年,就得吞个圣体续命......”
话音未落,那些混沌锁链突然如活物般窜出,死死缠住南昭的手腕。
腕间昭天印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系统光屏在眼前疯狂闪烁,猩红的警告字样几乎要跳出界面:
【警告!圣体置换协议强制启动!】
就在此时,楚红绫的尖啸声突然从山下传来,凄厉得穿透云层。
南昭奋力挣扎着扭头望去——
天枢峰方向竟升起一道冲天的赤金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楚红绫悬空的身影,她背后竟缓缓展开十二道虚幻的羽翼,燃着熊熊烈焰。
“晚了。”
沐清风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液顺着脖颈浸湿衣襟,他望着那道赤光柱,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然,
“全知之境……已经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