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时,希贝尔正弯腰往暖炉里添着干柳枝。
枯脆的枝条一触到火焰,便发出“噼啪”的欢鸣,橘红色的火苗像活泼的小兽,贪婪地舔舐着黝黑的炉壁,将整个小木屋烘得暖意融融,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木头燃烧后的清香。
她抬手碰了碰炉边煨着的陶壶,壶身滚烫,里面的奶茶早已沸出细密的热气,醇厚的奶香混着茶味丝丝缕缕漫开来,暖了鼻尖。
“塞莉娅,快来看!下雪了!”
希贝尔直起身,朝着窗边的方向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南昭正坐在木桌前,小心翼翼地临摹着莫尔娜留下的魔法书,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光晕。
听到声音,她立刻放下笔,快步跑了过来。
玻璃窗上早已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像蒙了层细纱。
她凑过去,对着玻璃轻轻哈了口气,温热的白雾散开,连忙用指尖在霜上擦出一块透明的圆。
窗外,无垠的草原不知何时已换了模样,尽数被一层莹白覆盖。
细小的雪花像被撕碎的羽毛,又像揉碎的星光,悠悠地从铅灰色的天空飘下来,落在早已枯败的向日葵枝干上,给那些墨黑的枝桠细细密密裹上了一层银边,温柔得不像话。
“这就是雪啊。”
南昭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飞雪,亮得像布满了星辰,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新奇。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冰凉的玻璃感受着外面的寒意,指尖不经意蹭到未擦净的霜花,一丝沁骨的冰凉瞬间顺着指尖窜上来,让她轻轻“呀”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雪,比想象中更温柔,也更纯净,仿佛能把世间所有的尘埃都洗去。
希贝尔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转身端过桌上刚倒好的奶茶递过去:
“快喝点暖暖身子,草原的雪天可冷了,仔细冻着。”
她看着南昭双手捧着温热的陶杯,小口小口啜饮着,奶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忽然就想起了莫尔娜的信。
信里说,洛兰的冬天会下更大的雪,纷纷扬扬能下好几天,到时候城堡的屋顶会积起厚厚的一层,远远望去,就像盖了一层雪白的被褥,连护城河都会结上冰。
“等明年春天,我们去洛兰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看到残雪呢。”
希贝尔轻声说着,眼里漾起满满的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堡。
南昭用力点了点头,温热的奶茶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熨帖了四肢百骸,刚才那点凉意早已消失无踪。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贝壳盒子,贝壳的边缘带着淡淡的珍珠光泽。
“对了,是宫里的信。”
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细细的信纸,
“昨天箭鱼信使送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拆。”
“不知道埃里克大哥他们和琉璃族的合作怎么样了。”
南昭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拆开信封。
信纸是用深海特有的海藻制成的,带着点湿润的淡绿色,上面的字迹工整又清晰,正是埃里克的手笔。
——
一天前。
埃里克放下贝壳笔时,窗外的浅海正泛着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像揉碎了的星辰沉在水里。
信纸末尾,他特意添了句“琉光少主送来的琉璃链,亚瑟很喜欢,每天都戴着”,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想着塞莉娅看到这话,定会弯起眼睛笑起来。
“殿下,这是给塞莉娅公主的信,箭鱼信使已在码头候着了。”
侍从捧着叠好的信走进来,脸上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二王子殿下刚才还跑过来问,能不能把他新捡的彩色贝壳一起寄过去,说塞莉娅公主见了肯定喜欢。”
埃里克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让他寄吧,叮嘱他别装太多,免得占了信使的地方。”
他想起昨天亚瑟抱着满满一怀贝壳冲进议事厅的模样,小家伙墨绿色的脸上满是兴奋,举着贝壳嚷嚷说每一颗花纹都独一无二,能给南昭串成风铃挂在窗边。
这个弟弟,心里永远把南昭放在第一位。
“对了,琉光少主那边近况如何?”
埃里克忽然问道,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自从合作协议敲定后,琉璃族已派了第一批琉璃卫来协助巡逻,琉光也时常来宫殿做客,每次来都要问上几句南昭的归期。
“琉光少主今早一早就去了珍珠滩,说是要和二王子殿下一起检查珍珠的生长情况。”
侍从恭敬地回道,
“他还带了些琉璃族的特产,说是特意给塞莉娅公主准备的,要等她回来亲自交过去。”
埃里克缓缓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记下这事。
他并不反对南昭结识其他种族的朋友,只是身为兄长,总免不了多几分考量。
琉光虽是一片诚意的样子,但终究是琉璃族的少主,背后牵扯着整个种族的利益纠葛,半点都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