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如纸,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糊在南昭的鼻腔里。
她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节奏是肖邦《葬礼进行曲》的节拍。
凌煜已经脱离危险,但左臂骨折、脾脏轻微破裂,需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医生说,再晚送医十分钟就可能失血过多——这话像一根冰锥,缓缓刺进南昭的脊背。
「南姐,你已经盯监控两小时了。」竹子蜷在她口袋里小声提醒。
南昭眯起眼,视线没离开护士站的监控屏幕。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第三次从凌煜病房前经过,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那姿势地太熟悉了,秦朗曾经教过她如何辨认衣襟下藏枪的轮廓。
“南昭小姐?”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过来,胸牌上写着“神经外科主任凌远山”。
南昭立刻站起身——这是凌煜的父亲。
“小煜醒了,”凌远山的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声音却稳如磐石,“他坚持要见你。”
IcU的自动门滑开时,南昭闻到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铁锈气息。
凌煜躺在病床上,左臂打着石膏,脸色比床单还白,却在看到她时眼睛倏地亮起来。
“监控......死角......”他气若游丝地说,右手颤抖着指向病房角落的摄像头。
南昭立刻会意,站到摄像盲区。凌煜艰难地从石膏下摸出个微型U盘,塞进她手心。
“行车记录......备份......”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剧痛,“秦朗......给你的......是真的......”
南昭握紧U盘,那金属外壳硌得她掌心生疼。她拿出手机打字:【谁撞的你?】
凌煜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心.你父亲......”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
南昭迅速将U盘滑进袖口,转身对上来人的目光——莫云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果篮,西装革履得像来参加商业会谈,唯有领带歪斜的角度暴露了匆忙的痕迹。
“凌少爷,”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看来恢复得不错。”
凌煜扯出个冷笑:“托您的福。”
空气瞬间凝固。
南昭站在两个男人之间,清晰感受到两道视线在她头顶交汇迸出的火星。她故意碰翻床头的水杯,水渍在莫云澜锃亮的皮鞋上溅出一片污痕。
“我去找护士。”她比划完就走,把空间留给那两个火药桶。
走廊拐角,南昭迅速查看U盘内容——除了母亲车祸的行车记录,还有一份银行转账记录:南浩文在车祸前一周向一个海外账户转了200万,收款人叫“张强”,正是那个”酒驾肇事”的卡车司机。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份文件——莫洁与卡车司机的通话录音,日期是车祸当天上午。
“......记住,只要那个女人死,钱立刻到账......对,别管那个小女孩......”莫洁甜腻如蜜的声音在录音里显得格外狰狞。
南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骨内冲撞。原来母亲不是为她挡灾而死,而是被精准谋杀!
而她,不过是凶手计划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添头。
“南昭?”
莫云澜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南昭抬头,发现他已经站在面前,正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凌煜和你说了什么?”南昭冷笑,突然抓住莫云澜的手腕,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拽着他走进消防通道。
昏暗的楼梯间里,她直接播放了那段录音。莫云澜的表情在阴影中寸寸冻结。
录音结束,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
“十五年......”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母亲死后十五年,他们用同样的手法......”
南昭瞳孔骤缩。对了,秦朗说过他母亲也死于车祸!这难道是......豪门清除障碍的标准流程?
“听着,”莫云澜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现在起别单独行动。父亲已经发现我们在查——”
“你们?”南昭用手机发声,电子音在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尖锐,“你也在调查我母亲的车祸?为什么?”
莫云澜松开手,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挽至肘部—他的前臂内侧布满新鲜的针孔。
“o型血,”他平静地说,“凌煜手术需要大量输血,医院血库不足。”
南昭呼吸一滞。所以这一晚莫云澜不见踪影,是去......献血?
“我欠柳姨一条命,”他重新整理袖口,“十年前我高烧不退,是她冒雨开车送我去医院。”
这个答案像一记闷棍敲在南昭太阳穴上。她一直以为莫云澜对她的厌恶源于莫洁的挑唆,却不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往事。
回到病房时,凌煜已经睡了。南昭坐在窗边的陪护椅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银灰色的伤痕。
莫云澜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守卫。后半夜,走廊传来骚动。
南昭警觉地抬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秦朗被两个保镖架着匆匆走过,额角有血迹,西装撕裂,却还在挣扎。
她冲出门,正对上秦朗抬起的脸。他的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来,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证据。”
然后就被强行拖进了电梯。
——
次日清晨,护士送来一个匿名包裹,收件人是南昭。
拆开后,她呼吸一滞——是母亲那本失踪多年的日记!扉页上有干涸的血迹,最后一页被撕去,但残留的页脚上有个模糊的指纹。
凌远山带着早餐进来时,看到南昭正对着日记本发呆。他放下餐盒,突然说:“小煜昨晚说梦话,一直重复钢琴里的照片’。”
南昭猛地抬头。钢琴里的照片?
“你家那架三角钢琴,”凌远山意味深长地说,“柳玲女士生前最爱的那架。”
南昭立刻起身,却被凌远山拦住:“别急,有人等你。”
他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窗降下,露出音乐老师周晴的脸——这位享誉国际的钢琴家是柳玲的挚友,也是南昭的启蒙老师。
“你母亲的东西,”周晴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该物归原主了。”
纸袋里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柳玲与周雯站在钢琴旁,中间是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不是南昭,而是一个眉眼与莫云澜有七分相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