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斯依旧在用力划着桨,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海水里。
可他心里清楚,他们根本逃不掉了。
他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迅速下沉、即将被海水吞噬的“荣耀号”,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海龟背上、神情平静的南昭,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愧疚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荣耀号”的甲板上,希贝尔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来,精准地落在了南昭身边的海龟背上。
她身上的白色裙摆早已被海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兴奋光芒:
“南昭!我毁掉了破雾弹的控制装置!我们赢了!”
南昭转头看着她,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她对着希贝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拿起唤浪笛,吹奏出一段舒缓而温柔的旋律。
这旋律如同春日暖阳,如同山间清泉,正是人鱼族世代相传的和平之歌,悠扬地在海面上扩散开来,代表着这场战斗的胜利,更承载着对未来的希望。
海面上的浓雾如同退潮般渐渐散去,阳光终于挣脱云层的束缚,如碎金般倾泻而下,铺满了整片海域。
曾经不可一世的“荣耀号”早已不见踪影,只余残木板和破碎残骸在海面上漂浮,无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人鱼战士们纷纷浮出水面,兴奋地欢呼雀跃,清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海空之间,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庆贺。
南昭静静站在海龟宽厚的背上,目光投向远处被鲨鱼牢牢围困的救生艇。
心中没有预想中复仇的快意,反而是一片澄澈的平静。
她很清楚,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句点。
人鱼族得以保全,希贝尔重获自由,而她自己,也离找回深海之心的终极任务更近了一步。
——
迷雾之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带着咸腥的风里还残留着战斗的余味。
天边,晨曦已如碎金般穿透海面,将成片的珊瑚礁染成温暖的橘色,像是给这片刚经历过厮杀的海域,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薄纱。
南昭静坐在海龟宽厚的背上,目光掠过海面。
漂浮的木板与破碎残骸随波起伏,海水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在清晨微凉的洋流冲刷下,正一点点被冲淡,变得稀薄。
希贝尔挨着她坐下,湿透的白色裙摆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又落下。
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光亮。
那是对自由的渴望,纯粹而执着,像刚破壳的小海龟,认准了方向,便跌跌撞撞也要朝着阳光爬去。
“我们回去吧。”
南昭轻声开口,声音因长时间吹奏唤浪笛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低头看向海面,亚瑟正带领着人鱼战士们清理战场,他们将受伤的同伴小心翼翼地扶上特制的贝壳船,墨绿的尾鳍在海水中一摆,便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溅起细碎的浪花。
不远处的礁石旁,克雷大叔正蹲在那里。
他用仅存的右臂,笨拙却仔细地为一个被火箭烧伤的年轻战士涂抹药膏。
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那是些简单的安慰话语,像深海里的暗流,不张扬,却温柔而有力量,一点点抚平着战士们身上的伤痛与心中的惊悸。
海龟慢悠悠地调转方向,朝着人鱼宫殿的方向游去。
它划水的动作平稳,像在摇篮里轻轻摇晃。
希贝尔放松下来,轻轻靠在南昭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下海水的微微波动,还有晨光洒在皮肤上的暖意。
“塞莉娅,”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等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我想坐船去西边的大陆。”
她顿了顿,眼里闪着向往的光:
“我听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过的时候,草浪能漫到天边。还有会唱歌的鸟儿,整天叽叽喳喳的,不像王宫那样,永远只有冷冰冰的墙壁和规矩。”
南昭侧过头看她。
希贝尔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脸上还沾着些未及清理的灰尘,可那份挣脱束缚后,由内而外透出的鲜活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好。”
南昭轻轻点头,语气柔和,
“埃里克大哥认识不少往来的船长,他会帮你准备一艘最快的船,还有足够的干粮和淡水。到时候,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人能再束缚你。”
希贝尔猛地睁开眼,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得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沉寂的阴霾。
南昭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原主塞莉娅。
如果当初,塞莉娅没有遇见阿尔忒恩,没有被那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或许,她也能像此刻的希贝尔一样,抛开那些沉重的枷锁,拥有一份简单而自由的快乐吧。
只是,没有如果。
海龟载着她们,在晨光里缓缓前行,身后的战场渐渐远去。
返回人鱼宫殿时,珊瑚码头上,埃拉早已伫立等候。
望见南昭和希贝尔的身影,她快步迎上,海蓝色的眼眸中,担忧与喜悦交织翻涌。
“塞莉娅,你没事吧?”
她伸手轻抚南昭的脸颊,指尖轻轻掠过她额角那道浅浅的划痕——
那是战斗时被飞溅的木屑所伤,“希贝尔公主,辛苦你了。莉娜已为你备好房间,快去歇息吧。”
希贝尔对着埃拉微微躬身,轻声道谢后,便跟着莉娜的身影离去。
南昭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稍稍安定。
希贝尔总算摆脱了阿尔忒恩的控制,而接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找回完整的深海之心,永久恢复声音,还要帮莫尔娜解除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