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西西比河的冰面在初春的阳光下开始融化，裂开的冰缝里渗出血一样的红光——那是上游战场的火光映在水面上的颜色。明军大营的帅帐里，徐猛正用狼毫笔在地图上圈出最后一个红点，笔尖的墨汁顺着“纽约”两个字的笔画往下淌，像未干的血痕。
“廖永忠的水师准备好了？”他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帐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廖永忠掀开帐帘进来，战袍下摆还沾着河泥，手里举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将军，刚从芝加哥城外捞的，卡尔那老小子的帅旗一角。”油布解开，灰蓝色的布料上绣着只金色雄狮，狮眼处被烧出个黑洞。
徐猛盯着那破旗笑了声，把笔往笔洗里一扔：“看来胡大海的火攻没白费。传令下去，寅时三刻，按计划分三路突进——华云龙带轻骑袭扰洛杉矶左翼，郭英率火器营主攻纽约城门，耿炳文的步兵随我直插芝加哥腹地。”
帐外突然一阵骚动，周德兴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封蜡印开裂的信：“将军，卡尔的战书！这老东西说……说要在费城跟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他把信拍在案上，信纸边缘卷得像烧焦的叶子，“还说咱们只会玩偷袭，是‘不敢见光的耗子’。”
“堂堂正正？”胡大海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麦饼，“他在费城布了十二道防线，城外埋了三百亩地的铁蒺藜，这叫堂堂正正？”他把麦饼往桌上一拍，碎屑溅到地图上，“末将愿带水师绕到费城后方，把他的粮道烧个干净！”
“不行。”徐猛按住地图，指尖点在费城西侧的沼泽地，“卡尔就是想逼咱们硬碰硬。他知道咱们的火器营弹药快见底了，想拖到咱们弹尽粮绝。”他抬头看向朱文正，“你的斥候营查到多少？”
朱文正从怀里掏出张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描着密密麻麻的小点：“费城外围有六个粮仓，都藏在废弃的教堂里。卡尔派了重甲步兵守着，每处至少有五百人。”他用指甲划过其中一个标记，“但这个在沼泽边缘的圣玛丽教堂，守军只有两百，而且……”他压低声音，“昨天夜里，我看见有队流民想进去抢粮，被他们活活射死在教堂门口，那些士兵的铠甲，是意大利城邦的样式。”
“雇佣军？”徐猛眼睛亮了，“卡尔把嫡系调去守防线，粮仓用的是雇佣军？”他突然拍案而起，“好机会！吴良、吴祯，你们带盾兵伪装成流民，去圣玛丽教堂‘抢粮’，把雇佣军引出来。康茂才，你的工兵营准备好家伙，等他们离开，就把粮仓炸了！”
吴祯挠了挠头盔：“伪装流民？咱们的甲胄沉得很，一走路就响……”
“笨！”丁德兴踹了他一脚，从怀里掏出件打满补丁的破袄，“穿上这个！昨天从流民堆里买的，还带着馊味呢。”他把破袄往吴祯怀里一塞，“记住，要哭丧着脸，别挺直腰杆——流民可不会像你这样跟个木桩似的杵着。”
吴祯捏着那馊袄皱眉头，吴良已经抓起件往身上套：“弟，别磨蹭！将军的计划要紧。”他系腰带时，腰间的匕首硌得袄面凸起个角，朱文正赶紧递过块麻布：“把家伙裹在里面，就说是捡的柴火。”
正忙乱着，帐外传来鸣金声——是欧盟联军的信使到了。郭英按着腰间的火铳冷笑：“来得正好，让他亲眼看看咱们的‘耗子’是怎么准备的。”他冲帐外喊了声，“把信使带进来！”
进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骑士，铠甲上的银纹擦得发亮，他傲慢地扬起下巴，把战书往案上一扔：“我家将军说，若贵军不敢应战，可退至西海岸，欧盟愿留块地方给你们‘苟活’。”
胡大海刚要发作，被徐猛按住。徐猛拿起战书，慢悠悠地折成只纸船，放在盛水的铜盆里：“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明早太阳升起时，我会在费城的市政厅喝茶。至于你们的防线……”他突然把纸船往地上一踩，“不过是些挡路的泥巴罢了。”
信使气得脸色发白，转身时撞在帐柱上，甲胄发出哐当巨响。看着他狼狈的背影，耿炳文忍不住笑：“这老小子怕是没想到，咱们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还不够。”徐猛从箱底翻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露出排闪着寒光的短箭，“卡尔的雇佣军怕硬不怕软，吴良，这些喂了麻药的箭给你，别真杀了，留几个活口——我要让他们知道，跟着卡尔没好下场。”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明军大营突然炸开。华云龙的轻骑裹着尘土冲出营门，马蹄声像滚雷般碾过平原；郭英的火器营推着十二门铜炮，炮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耿炳文的步兵扛着云梯，队列整齐得像刀切的一般。
洛杉矶城外，欧盟联军的左翼突然响起号角。卡尔站在城楼，举着望远镜冷笑：“果然来了。传令重甲营，把他们赶到峡谷里去！”他没注意到，望远镜边缘映出抹黑影——华云龙的骑兵突然转向，马背上的士兵甩出钩爪，抓住了悬崖上的老藤。
纽约城门下，郭英的火器营突然停下。他举起火把，身后的士兵掀开炮衣，炮口对准的不是城门，而是城墙内侧的火药库。“放！”十二声巨响震得城砖簌簌往下掉，火药库的爆炸像朵黑色蘑菇，把半个夜空都染黑了。
芝加哥的街道上，耿炳文的步兵正跟重甲骑兵厮杀。他挥舞着长柄刀，刀风扫过之处，骑兵的马腿纷纷被砍断。突然听见身后喊杀声，回头一看，竟是胡大海的水师——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弃了船，从下水道钻了出来，手里的短刀上还滴着污水。
最热闹的是费城沼泽。吴良、吴祯穿着破袄，带着两百“流民”往圣玛丽教堂冲。雇佣军果然骂骂咧咧地追出来，铁甲在泥地里陷得越深，跑得越慢。康茂才的工兵营突然从芦苇里冒出来，手里的炸药包引线滋滋地烧着。
“轰——”沼泽上空升起六朵蘑菇云，粮仓的浓烟混着沼泽的水汽，像条灰龙盘旋在费城上空。那些被麻药箭射中的雇佣军躺在泥地里哼哼，吴良蹲在一个络腮胡面前，把徐猛写的告示塞给他：“看看吧，跟着卡尔守粮仓，不如跟咱们混，管饱。”
卡尔在费城城楼看着冲天的火光，手里的望远镜“啪”地掉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信使带回的话，想起徐猛踩碎的纸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而此时的明军大营，徐猛正对着地图喝酒。帐帘被风掀开，朱文正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头盔——那是卡尔的副将的，盔缨上还沾着沼泽的黑泥。“将军，雇佣军反水了！他们说要带着咱们去抄卡尔的老巢！”
徐猛把酒碗往案上一磕：“告诉他们，第一个冲进市政厅的，赏五十亩地。”他看向窗外，东方已经泛白，“该去喝早茶了。”
全面冲突的齿轮一旦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明军的奇袭像把尖刀，捅进欧盟联军的软肋；而卡尔的防线，正从最薄弱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崩裂。只是没人知道，这场席卷北美的战火，还要烧到什么时候才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