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生灵禁地。你,如何能至此?”
空灵温润的声音在楚萧识海回荡,如同深海涌动的暗流,平静之下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双包容万象的玄水之眸,静静地落在狼狈不堪的楚萧身上,带着纯粹的探询。
狂暴的海风撕扯着楚萧湿透的残破衣衫。
冰冷刺骨的海水顺着发梢滴落,在他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
他胸口急促起伏,劫后余生的心悸尚未平复,又被这至高存在的凝视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卑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在这掌控万水的女帝面前,他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然而,胸口的混沌珠却传来一阵温热而稳定的悸动,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对“生”的敬畏,对“情”(指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珍视)的执着,以及对眼前这似乎并无杀意、只是充满好奇的女帝那一丝奇异的信任感,最终压倒了恐惧。
楚萧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努力挺直了伤痕累累的脊背——尽管这动作让他肋下的伤口一阵剧痛,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右手,用沾满污泥和海水的手背,狠狠抹去糊在眼睛上的腥咸水渍,动作粗鲁却带着矿工特有的直率。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带着一种近乎坦荡的赤诚,迎向那双仿佛能容纳星海生灭的深邃眼眸。
“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紧贴胸口的、正散发着微弱灰芒的位置,声音嘶哑却清晰,在震耳欲聋的海啸轰鸣中竟异常坚定,“还有…不想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卑微的祈求,只有最朴素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答案。
一个矿奴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最真实写照。
洛澜那双温润如深海的眸子,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海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她完美无瑕、如同深海寒玉雕琢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份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悄然多了一丝…兴趣?
她悬停在狂暴海眼之上的身影未动,只是那戴着“渊渟环”的、如同凝脂白玉般的右手,极其优雅地抬了起来。
修长莹润的食指,隔着数丈虚空,对着楚萧胸口混沌珠的位置,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缕细若游丝、却纯净到难以想象的湛蓝色水元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无视了狂暴的能量乱流与空间阻隔,瞬间跨越距离,轻柔而精准地没入楚萧的胸膛!
这缕水元气息,带着洛澜帝级本源的一丝气息,温润、包容、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却又深邃无比,如同回归了水之本源!
嗡——!!!!
就在这缕帝级水元气息触及混沌珠的刹那!
异变陡生!
楚萧胸口的混沌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饥饿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嗡鸣!
那层覆盖其上的灰色光膜瞬间炽亮,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
一股庞大到让楚萧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吞噬之力,从混沌珠内部轰然爆发!
那缕纯净的帝级水元,如同滴入干涸沙漠的清泉,瞬间被混沌珠以鲸吞海吸之势,疯狂地吞噬、吸纳!
“呃啊——!” 楚萧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突逢暴雨洗礼的极致舒爽!
混沌珠的吞噬之力此刻不再是折磨,反而像一台被注入了顶级燃料的精密熔炉,运转效率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吞噬!转化!反哺!
一股比之前吸收水火灵气时精纯浓郁百倍、温和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混沌珠内部汹涌而出,瞬间冲刷向楚萧残破不堪的躯体!
奇迹在楚萧身上肉眼可见地发生!
他身上那些被礁石划破、被水兽利齿擦伤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在这股精纯水元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收拢着、愈合着!
深可见骨的伤痕快速生出粉嫩的新肉,血痂脱落,露出完好如初的皮肤!
冻僵麻木的左半边身体,一股股温润如暖流的能量强行渗透进去,驱散着寒月女帝残留的玄寒之力,僵硬沉重的感觉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暖意和酥麻感取而代之!
更重要的是,他对周遭水元之力的感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狂暴混乱、带着死亡气息的海眼之水,此刻在他感知中,仿佛被剥开了凶戾的外壳,显露出内里那最本源、最纯粹的“水”之韵律!
他能清晰地“听”到海浪拍击礁石的节奏,“看”到水流内部无数微小涡流的旋转轨迹,“触摸”到那无处不在的水元粒子在欢呼雀跃!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通明”的状态!
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了与水元素沟通的闸门!
剧痛消散,生机勃发,感知通明!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爽快感瞬间淹没了楚萧!
这感觉,比在矿洞里挖到一整块上品灵石还要畅快百倍!
混沌珠的潜力,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这舒爽与感悟达到顶峰的瞬间,一句曾在矿洞角落里听某个落魄老书生念叨过、当时只觉得晦涩难懂的话语,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目光却灼灼地看向洛澜,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
然而!
就在楚萧话音落下的刹那——
洛澜那双始终温润平静、如同包容了万载岁月的深海之眸,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愤怒或杀意,而是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如同静谧无垠的深海核心,被投入了一颗足以撼动星河的巨石!
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情绪波动——那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惊涛骇浪!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洛澜心神的剧震,更为了惩罚那丝微弱却胆敢触及水之本源核心奥义的“共鸣”!
下方那巨大无比、吞噬一切的归墟海眼,毫无征兆地、彻底狂暴了!
原本相对稳定的墨黑色漩涡核心,猛地向内塌陷!
紧接着,一道粘稠如同石油、散发着灭绝一切生机的万丈漆黑死水巨浪,如同被囚禁了亿万年的灭世凶魔,裹挟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力量,从海眼最深处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这巨浪漆黑如墨,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被彻底吞噬!
它并非普通的海浪,而是凝聚了归墟海眼最纯粹、最狂暴、最污秽的灭绝之力!
目标,直指悬于半空、心神剧震的洛澜化身!
以及,她身后那个引发了这一切异变的渺小凡人!
灭顶之灾,瞬间降临!
洛澜眼中的惊澜瞬间被凝重取代,她广袖猛地一拂!
一道比之前托住楚萧时更加厚重、更加凝练、闪烁着深邃玄奥符文的湛蓝色水幕瞬间在她身前展开,如同最坚固的叹息之壁,迎向那毁天灭地的漆黑巨浪!
同时,一缕极其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玄水之力,如同最轻柔的丝带,将还沉浸在感悟与惊骇中的楚萧向后卷去,意图将他护在相对安全的后方!
然而,那漆黑巨浪蕴含的力量太过恐怖!
湛蓝水幕与之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如同亿万琉璃同时碎裂的轰鸣!
水幕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
洛澜化身那由纯粹玄水凝聚的身影,也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玄水之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应对仓促的凝重!
海眼核心的暴动,已然被彻底引燃!
下一章预告:【珠御万水·情丝暗系】
漆黑死水巨浪撕裂玄水屏障,余波如万钧重锤砸向楚萧!
“我还没活够!”
混沌珠灰芒炸裂,楚萧不退反进,主动引导狂暴水元入体!
七窍鲜血狂喷,身体如被撕裂,他嘶吼着将毁灭之力导向混沌珠!
“给我…吞!”
玄水之眸回望,那渺小身影悍然挡于巨浪前的决绝,在她亘古平静的心湖,悄然投下一颗名为“情愫”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