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虽明,然灵损已成。同心厅内,气氛依旧沉重。那缺失一瓣的九色堇,虽暂止了崩溃之势,但剩余八瓣的光华流转间已显晦涩,尤其是那原本对应青木生机的区域,更是黯淡无光,如同美人蒙尘,明珠失泽。整个契约法阵的运转,都因此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牵连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沐瑶在姜璃的戊土神光滋养下,气息稍稍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她依靠着姜璃,一双美眸失神地望着九色堇,那凋零的创口仿佛直接开在她的心湖之上,痛楚清晰可感。苏凰和风无痕站在一旁,脸色复杂,张扬如苏凰,此刻也抿紧了唇,炽烈的金焰在眸底明灭不定,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风无痕飒爽的眉宇间也凝着化不开的凝重。
楚萧紧抿着唇,玄墨长发下,冷玉般的面容线条绷紧。他再次尝试调动混沌珠的力量,温润灰芒笼罩九色堇基座,试图强行弥合那无形的损伤。但这一次,连混沌气的效果都大打折扣,那损伤似乎触及了契约与本源交织最核心的规则层面,蛮力难补,如同用最好的丝线去缝合一道法则的裂痕,徒劳无功。
“不行…”楚萧收回手,眼中那沉静的混沌星云剧烈翻涌,一丝矿洞深处的锐利绿芒急闪而过,“混沌气也只能勉强维持它不继续恶化,无法修复根本。”
“那该如何是好?”洛澜的声音带着水波般的忧色,“九色堇与瑶妹妹本源共生,更是契约显化,长此以往,恐伤及瑶妹妹道基,甚至动摇‘同心’根本!”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连最清冷的幽萝,周身冥雾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姜璃搂紧沐瑶,暖金色的脸上满是焦虑:“难道就没有…”
“等等。”楚萧忽然抬手打断了她,他的目光没有再看九色堇,而是投向殿外遥远的天际,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仙殿云海,看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或许…是俺们想复杂了。”
众人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楚萧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那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紧握灰烬的触感,以及更多矿洞深处磨砺出的粗糙痕迹与旧伤疤。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与帝尊威严截然不同的、源自泥土与岩石般的朴实:
“在矿底下,见过太多。再顽强的矿石,也有被地火煞气侵蚀、灵性流失的时候。那时候,啥高深功法、宝贝元气都白搭,矿脉本身都枯竭了,上哪找去?”他顿了顿,眼神聚焦,看向那九色堇下方玄奥的基座,仿佛那不是神材熔铸的契约象征,而只是一株受了伤、根系渴水的幼苗。
“最有用的法子,往往最笨。”他眼中矿洞的绿芒再次闪烁,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光,“找还没被污染的水源,最好是清晨岩壁上渗出来的干净露水,一滴一滴,耐心浇下去。能不能活,看它自己的命,也看…老天爷给不给脸。”
这话从一个执掌混沌、身环九帝的帝尊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违和感。晨露?矿洞?这与眼前这关乎契约本源、牵动十方心神的神物危机,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苏凰眉头下意识蹙起,刚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云斩月一个眼神止住。云斩月铂金色的眼眸锐利地落在楚萧身上,她看到了他眼中那不是玩笑的认真,以及一种深埋于过往、几乎被帝尊光辉掩盖的生存智慧。
楚萧不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朝着殿外走去。玄底鎏银的帝袍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身形瘦削却挺拔。
众女帝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跟上。
楚萧的目标明确——万源共生园。他无视了那些交织着奇异光辉的共生灵植,目光如扫描般掠过叶片、花瓣、岩石表面,寻找着最纯净、未受任何能量侵染的晨露。他的动作迅捷而专注,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幽暗矿洞深处,为了一线生机而细致搜寻的少年。
很快,他在一株生长在厚土区域边缘、最不起眼的“磐石草”宽厚叶片的叶尖,收集到了小半捧清澈无比、不含丝毫属性灵气的露珠。它们平凡得如同凡间草木之上的朝露,在这片充斥着帝级能量的仙境中,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丝极其微薄的混沌气包裹住这些露珠,不是为了加持,而是为了守护其纯粹的“凡性”,避免被周遭过于浓郁的能量同化污染。
回到同心厅,在九位女帝或疑惑、或凝重、或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楚萧走到九色堇基座前,缓缓蹲下了身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位帝尊,更像一个俯身照料作物的农人。
他伸出手指,沾染着那被混沌气小心翼翼护住的平凡晨露,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向九色堇基座下方,那与地脉连接、最接近根系能量通道的区域!他的动作笨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与他平日里挥动归源之镐、镇压四方的霸道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虔诚与专注。
“瑶姐姐,”他头也不回,声音沉稳,“别用力量去冲,试着…感受它。就像…就像阳光照着,雨滴自然渗进土里那样。”
沐瑶怔怔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看着他无比认真却显得生疏的动作,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闭上眼,强压下本源中的剧痛与惶惑,依言尝试散去所有青木帝力的催动,只是纯粹地放开自己的生命感知,去触碰,去接纳。
奇迹发生了!
那平凡无奇的晨露,在接触到基座、并感受到沐瑶那不再带有强迫意味、而是充满渴求与接纳的生命气息的瞬间,其中被楚萧融入的那一丝蕴藏着无限可能的混沌生机,被悄然引动!
灰蒙蒙的流光微微一闪,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缕生机,温柔地包裹着晨露,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基座之下,精准地抵达了那根受损的灵须断口处!
嗡…
九色堇轻轻一颤!
那原本已经枯黄卷曲、垂死萎靡的八片花瓣,尤其是属于青木生机的那一区域,猛地焕发出一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翠绿光华!
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苗,那断裂的灵须断口处,贪婪地吸收着这融合了最纯粹“凡水”与最本源“混沌生机”的奇异滋养,一丝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嫩绿到极致的新芽,竟然顽强地从断口处钻了出来,微微摇曳!
紧接着,更为磅礴的青木生机从沐瑶体内自然呼应而出,不再是之前的狂暴宣泄,而是如同春回大地、万物生发般温柔而澎湃的流淌,通过那新生的嫩芽,源源不断地注入九色堇!
哗——
九色光华大盛!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灵动、和谐!
那缺失的一瓣位置,虽未立刻重生,但一股无比蓬勃的、充满希望的生机已然牢牢扎根,不再流逝。剩余的八片花瓣彻底舒展,光华流转间再无滞涩,反而更加鲜活灵动,仿佛经历一场磨难后,焕发出了更强的生命力!
契约法阵随之稳定,光芒圆融流转,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亲密!
“成了…”洛澜掩唇,水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惊喜。
姜璃长长舒了一口气,搂着沐瑶的手臂微微放松。
苏凰和风无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幽萝周身冥雾平静下来,深邃的眼眸看着楚萧的背影,若有所思。
云斩月紧抿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弧度。
沐瑶缓缓睁开眼,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泛起暖玉般的粉晕,墨绿帝袍上的叶脉银纹重新亮起,甚至更加生动。她看着那重焕生机、更胜从前的九色堇,再看看蹲在基座前、额角甚至因刚才的专注而渗出一层细密汗珠的楚萧,眼眶瞬间红了。
那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喜悦与触动。
她一步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楚萧的胳膊,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与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谢谢你…楚萧…谢谢你…”
楚萧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和那份依赖,他侧过头,对上沐瑶那双泪光盈盈却笑意盎然的眸子,矿洞般的沉静绿芒褪去,只剩下暖阳般的温和。他抬手,有些笨拙地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傻话,一家人,谢啥。”
他站起身,环视周围明显松了口气的众女,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却阳光得驱散了所有阴霾:“看,俺就说吧,有时候,笨法子比啥都管用。”
众人看着他那带着汗渍却灿烂的笑容,看着那株生机勃勃、光华更盛的九色堇,心中百感交集。是啊,这个始于微末的男人,总能用他最质朴的方式,触及最本质的核心。
然而,就在这片温情与喜悦弥漫之时,细心的幽萝却忽然微微蹙眉,她的目光越过重焕生机的花瓣,落在了九色堇最中心、那混沌漩涡与九色光华交融的核心处。
只见那里,随着生机的彻底复苏与契约的更加紧密,一滴极其微小、却同时蕴含着十种不同气息(混沌加上九大本源)的奇异露珠,正在悄然凝结,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而神秘的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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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灵犀·百花贺同心】
灵根复苏满堂喜,十方归源殿焕新颜。
共生园内百花莫名盛放,灵蝶欢舞绕殿飞。
九色堇心凝奇露,十息流转道韵生。
幽冥帝妃凝眸深望,此露似牵远古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