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狐窟的第三日，西域的风沙终于露出了獠牙。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能压垮沙丘，狂风卷着沙砾打在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极了残魂在暗处磨牙的声音。苏轻晚勒住马缰，掌心的残魂印记突然灼热起来，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肤下燃烧。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九尾玉，玉身竟也透着滚烫的温度，与印记的热度遥相呼应，在锦缎上烙出淡淡的金绿光痕。
“不对劲。”玄墨猛地抬手，狐族的寻魂术在指尖凝成一缕金芒，却刚触到风沙就被打散，“这风沙里裹着暗族的‘噬魂雾’，能干扰灵力感知，他们肯定在前面设了埋伏。”他话音未落，沈砚突然拔刀，斩魂刀的红光如闪电般劈开前方的沙幕——三枚泛着黑芒的毒针“笃”地钉在不远处的胡杨木上，针尾缠着的暗族符文还在微微闪烁，像是在嘲讽他们的警觉。
“来了！”沈砚将斩魂刀横在身前，红光在周身织成一道屏障，沙砾撞在上面瞬间化为齑粉。沙丘后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十名黑面人如同从地底冒出来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手中的噬魂刀泛着冷光，刀刃上的黑芒顺着沙粒流淌，在地面勾勒出扭曲的符文，渐渐连成一道完整的阵法。
“是‘锁灵阵’！”苏轻晚祭出三界梭，金光与沈砚的红光交织，勉强挡住阵法溢出的黑芒，“前作中暗族用这阵法困住过灵族的长老，能吸收灵力转化为黑芒，我们不能硬拼！”她刚想提醒玄墨绕开阵法，黑面人却突然齐齐上前一步，阵法中的黑芒骤然暴涨，化作数只巨手，死死缠住了她的手腕。
“嗤啦——”一枚噬魂刀的碎片划破她的小臂，黑芒顺着伤口钻进经脉，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骨髓。残魂印记瞬间炸开灼热，苏轻晚闷哼一声，感觉灵力正顺着伤口快速流失，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她能看到玄墨的九尾在身后展开，金绿光劈向黑芒巨手，却被阵法反弹回来，甚至还被吸收了几分力量，化作更浓的黑雾。
“轻晚！”沈砚怒吼着冲向她，斩魂刀的红光劈开两名黑面人，却被更多敌人围住。他能看到苏轻晚手臂上的黑芒正顺着血管蔓延，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自己却被锁灵阵困在原地，连靠近都做不到。玄墨的圣脉之力也在被阵法蚕食，九尾的金绿光渐渐黯淡，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三人都会被暗族困死在这里。
“你带着九尾玉先走！”玄墨突然对苏轻晚喊道，九尾猛地缠住三名黑面人，将他们甩向阵法边缘，“我和沈砚挡住他们，你去血月谷找灵澈，激活三族圣物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走！”苏轻晚咬牙，三界梭的金光暴涨，试图冲破缠在身上的黑芒巨手，“要走一起走，三族联手才能对抗暗族，少一个都不行！”她的固执让玄墨又急又气，可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就在这时，一道青绿色的光芒突然从风沙中窜出，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断了缠在苏轻晚身上的黑芒巨手。
“谁？”黑面人首领警惕地看向光芒来源，却只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少年手中握着一枚泛着绿光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灵族的守护符文，绿光所到之处，噬魂雾瞬间消散，锁灵阵的黑芒也开始变得黯淡。他动作快得惊人，绿光在指尖化作利刃，不过瞬息就斩杀了三名黑面人，甚至还在阵法上劈开了一道缺口。
苏轻晚愣住了，她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灵力——那是纯粹的灵族净化之力，和灵澈的翠玉梭如出一辙，却比灵澈的力量更沉稳，带着几分久经沙场的锐利。玄墨也收起了九尾，狐族的寻魂术感知着少年的气息，却发现他的血脉中除了灵族之力，还藏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任何种族的能量，像是被某种力量保护着，无法被完全探查。
“你是谁？”沈砚没有收起斩魂刀，红光依旧警惕地对着少年，“为什么要帮我们？”少年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苏轻晚身边，将手中的玉佩贴在她的伤口处。绿光缓缓渗入皮肤，黑芒带来的灼痛感瞬间消失，残魂印记的热度也渐渐降了下来，甚至连之前被蚕食的灵力，都在慢慢恢复。
“多谢……”苏轻晚刚想道谢，少年突然抬手摘下面罩。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很高，眼底泛着灵族特有的青绿色光芒，尤其是鼻梁旁的一道浅疤，从眼角延伸到颧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冽。可当苏轻晚看到他的眉眼时，却突然愣住了——这张脸，竟与灵澈有七分相似！
“灵族的人？”玄墨上前一步，语气中的警惕少了几分，“你和灵澈是什么关系？”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我叫灵风，是灵澈的表哥。二十年前暗族偷袭灵族圣地时，我被掳走，后来侥幸逃脱，一直在西域追查暗族的踪迹。”他的目光落在苏轻晚怀中的九尾玉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你们是要去血月谷？”灵风问道，指尖的玉佩轻轻颤动，“去找暗族的祭坛，还有……少主？”提到“少主”二字，他的声音明显顿了顿，握着玉佩的手也紧了紧，指节泛白。苏轻晚心中一动，连忙点头：“你知道少主的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暗族要让他激活祭坛？”
灵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混乱的思绪。风沙渐渐小了些，远处的胡杨木在风中摇曳，影子如鬼魅般晃动。“他叫灵岳，”灵风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是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弟弟。”
“什么？”苏轻晚、玄墨和沈砚同时愣住，脸上满是震惊。灵岳是灵风的弟弟？那他也是灵族的人，怎么会变成暗族的少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砚追问，斩魂刀上的红光渐渐柔和，“灵岳怎么会被暗族操控？”
灵风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痛苦的过往：“二十年前，我和灵岳才十岁，跟着族人去边境村落送物资。那天晚上，暗族突然偷袭，村子里的人几乎全被杀害，我和灵岳被掳走，关在西域的暗族地宫里。后来我才知道，暗族的先祖残魂碎片不够完整，需要纯血灵族的血脉当容器，而灵岳的血脉，是当时灵族最纯净的。”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底的青绿色光芒也变得黯淡：“他们给灵岳注入了残魂碎片，还用法术抹去了他的记忆，告诉他灵族抛弃了他，是暗族救了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可每次找到他，他都把我当成敌人，甚至还想杀我……暗族的洗脑太彻底了，他已经不记得我，不记得灵族了。”
苏轻晚看着灵风痛苦的神情，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楚。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万狐窟，九尾玉与残魂印记共鸣时，脑海中闪过的黑衣少年背影——那个背影的轮廓，似乎与灵风有几分相似。难道当时看到的，就是灵岳？“那你知道暗族激活祭坛的具体计划吗？灵月珠现在在谁手里？”苏轻晚问道，掌心的残魂印记又开始轻轻发烫，像是在呼应灵风的话。
“灵月珠应该在灵岳手里，”灵风收起玉佩，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起的羊皮地图，“暗族需要三族圣物——九尾玉、灵月珠、龙纹鼎，才能在血月之夜激活祭坛，让先祖残魂彻底觉醒。这张地图是我这些年画的，标记了血月谷的地形和祭坛的位置，还有一条暗族不知道的密道，可以直通祭坛下方。”
玄墨接过地图，展开后发现上面用灵族的符文标记得十分详细，甚至连暗族的兵力分布都有标注。“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玄墨问道，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我潜入过暗族地宫好几次，”灵风解释道，“还救过几个被暗族抓来当祭品的人，这些信息都是他们告诉我的。不过密道里有暗族的残魂守卫，需要灵族的净化之力才能通过，灵澈的翠玉梭正好能派上用场。”
就在这时，苏轻晚的残魂印记突然剧烈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三界梭在她掌心浮现金光，朝着西方的方向轻颤。灵风也脸色一变，手中的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绿光：“不好！暗族的大部队来了！他们应该是发现我们破坏了锁灵阵，派人来围堵我们了！”
众人顺着灵风的目光看向西方，只见远处的沙丘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正在快速靠近，黑芒在人群上方汇聚，如同一片乌云，朝着他们的方向压来。“快走！”灵风立刻翻身上马，“前面有个废弃的驿站，我们可以在那里暂时躲避，等灵澈赶来汇合。要是被暗族的大部队追上，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苏轻晚、玄墨和沈砚也立刻上马，四人朝着驿站的方向疾驰。身后的黑芒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暗族士兵的嘶吼声。苏轻晚回头望去，隐约看到人群前方，有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正勒马而立，少年的掌心泛着与她相似的残魂印记，在昏暗的天色中格外醒目。
是灵岳！苏轻晚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能感觉到，少年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冰冷、陌生，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暗族到底还有什么计划？苏轻晚握紧怀中的九尾玉，玉身的温度与掌心的印记交织，仿佛在提醒她——这场与暗族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与灵岳之间的羁绊，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驿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前方，可身后的黑芒也已经近在咫尺。灵风突然回头，对苏轻晚说道：“等下进了驿站，我会用灵族的阵法暂时挡住暗族，你们趁机从后院的密道走，去血月谷等我。我找到灵澈后，会立刻赶过去和你们汇合。”
“那你怎么办？”苏轻晚担忧地问道。灵风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是灵族的人，守护族人是我的责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话音刚落，就猛地调转马头，手中的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绿光，朝着追来的暗族大部队冲去。
苏轻晚看着灵风的背影消失在风沙中，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灵风能不能平安脱身，也不知道前面的血月谷还藏着多少危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长安的百姓，为了三界的安危，也为了那个被暗族操控的少年灵岳，她必须继续往前走。
三人冲进驿站，按照灵风的指示找到后院的密道。密道入口隐藏在一棵老槐树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沈砚刚要推开入口的石板，苏轻晚突然停下脚步，掌心的残魂印记又开始发烫，脑海中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黑衣少年坐在暗族地宫的角落，手中握着一块泛着绿光的玉佩，眼底满是迷茫和孤独。
“怎么了？”玄墨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苏轻晚摇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压下去：“没什么，我们快走吧，灵风还在外面挡着暗族，我们不能浪费他争取的时间。”她弯腰钻进密道，石板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风沙和嘶吼声隔绝在外。可她不知道，密道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不仅是血月谷的祭坛，还有更多关于灵岳、关于残魂、关于三族过往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将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