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曦虽不情愿,但在母亲柔声的安抚下,还是小口小口地将药喝了下去。
陆栀妤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
谢流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她不敢确定,那份“加了料”的石菖蒲,薛文晏到底用了没有?看太子喝药的样子,似乎与平日无异。
她强撑着又说了几句闲话,终究心神不宁,寻了个借口匆匆告退。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谢流光眼中冷意凝聚。她放下药碗,拿起绢帕,轻轻擦拭萧承曦的嘴角。
“薛太医,”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那份‘上好’的石菖蒲,处理干净。”
“微臣明白。”薛文晏躬身,“已妥善处置,绝不会留下痕迹。”
谢流光点了点头。她知道,陆栀妤此刻必定如同惊弓之鸟。自己那句“来历不明”,足以让她胡思乱想,自乱阵脚。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
果然,接下来的两日,椒房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陆栀妤称病,不再每日来椒房殿“关心”太子的病情。但椒房殿内外,窥探的视线却莫名多了起来。有小太监试图接近薛文晏的药箱,有宫女在打听太子服药后的反应。
谢流光却稳坐钓鱼台,按兵不动。她依旧每日悉心照料儿子,对萧长恂也是温婉柔顺,只字不提心中的怀疑,仿佛真的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
萧长恂来看望儿子的次数愈发频繁,见萧承曦在谢流光的照料下日渐好转,夜惊的次数也减少了,对谢流光更是添了几分满意与倚重。帝后之间,因太子受伤而紧绷的关系,反而因这场“意外”的平息,显得愈发融洽。
这日晚间,萧长恂在椒房殿用了膳,逗弄了会儿精神渐佳的萧承曦,心情颇好。宫人撤下膳桌,奉上清茶。
谢流光捧着茶盏,似是无意间提起:“陛下,曦儿这次逢凶化吉,臣妾想着,是否该去宝华殿酬谢神恩?也是为曦儿祈福,愿他此后平安顺遂。”
萧长恂颔首:“理应如此。你安排便是。”
谢流光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如春风,眼底却藏着深意:“臣妾想着,不如办得隆重些。不仅臣妾去,也让宫中几位妹妹一同前去祈福,人多,心意也诚。尤其是林才人、陈才人、王选侍她们,平日也难得出去走走,此次正好一同前往,也为陛下和太后祈福。”
她提的这三人,皆是位份低、无宠且背景相对简单的嫔妃,将她们一同叫上,显得大度周全,不露丝毫针对之意。
萧长恂对此等小事自无不可,随口应下:“皇后考虑周到,便依你。”
谢流光垂眸,吹开茶盏中的浮叶,袅袅热气中,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网,已经撒下去了。只待明日,宝华殿中,看看是谁,会忍不住自己跳进来,落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夜色渐深,椒房殿的烛火熄灭,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而宫墙的另一端,青萝居偏殿内,陆栀妤对镜独坐,烛光映着她阴晴不定的脸。明日宝华殿祈福……谢流光到底想做什么?她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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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殿坐落于皇宫西北角,飞檐斗拱,庄严肃穆。殿内佛像金身巍峨,香火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
谢流光身着皇后朝服,头戴珠冠,仪态端庄地跪在为首的蒲团上。她身后,按照位份,依次跪着林才人、陈才人、王选侍,以及称病两日、此刻却不得不来的陆栀妤。再后面,便是各宫有头脸的管事嬷嬷和宫女。
殿内气氛凝重,只有僧侣低沉的诵经和木鱼清脆的敲击声。
陆栀妤低垂着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心中七上八下。她今日特意选了件素净的月白裙裳,未施脂粉,显得格外柔弱,只想降低存在感,快快熬过这场法事。
谢流光突然提议集体祈福,她总觉得透着古怪,却又抓不住头绪。
谢流光闭目凝神,仿佛全心沉浸在祈福之中。
然而,她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丝动静。她在等,等一个信号。
法事进行到中途,需由主祭高僧引领众妃嫔依次上前敬香。
轮到林才人时,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子,许是跪得久了,起身时身形微微一晃,袖中滑落一物,“啪”的一声轻响,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香囊。与之前陆栀妤欲放入萧承曦枕下那个,样式极为相似,只是颜色略旧。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林才人脸色一白,慌忙弯腰去捡,手指都有些发颤。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香囊的瞬间,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椒房殿大宫女锦书,却抢先一步,动作自然地拾起了香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林小主,您的香囊掉了。”她拿着香囊,并未立刻还给林才人,反而轻轻嗅了嗅,疑惑道,“这香味……似乎与寻常的安神香有些不同?”
殿内霎时一静。所有妃嫔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香囊上。
林才人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栀妤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那香囊……那香囊的样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她今日并未佩戴任何香囊!这不是她的!可怎么会出现在林才人身上?
谢流光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林才人惨白的脸,最后落在锦书手中的香囊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哦?有何不同?呈上来本宫瞧瞧。”
锦书应声,将香囊双手奉上。
谢流光接过,并未立刻去闻,只用指尖细细摩挲着香囊的绣纹,仿佛在欣赏女红。她眼角的余光,将陆栀妤那一瞬间的惊慌和林才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收眼底。
“林才人,”谢流光抬眸,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语气依旧平和,“这香囊,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