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的凌晨,空气微凉。
老马通红着双眼,推开酒店的门,手里挥舞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查到了!我他妈查到了!”
宿醉未醒的瘦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着老马那副疯魔的样子,也跟着兴奋起来:“查到什么了?那个logo?”
“没错!”老马把纸拍在桌子上,那是一个由字母“p”和“m”组成的奇特logo,“布拉格的一家顶级电影道具公司,叫‘chronos props’!圈内很有名,专门制作高仿真度的古董道具,什么达芬奇手稿、牛顿书信,只要你给钱,他们都能给你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瘦猴一把抢过那张纸,激动得浑身发抖:“那就是说,那个老骗子的手记是伪造的!我们有证据了!我们可以反击了!”
然而,老马的兴奋只持续了三秒,他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没用的。”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托的关系说了,这家公司跟所有客户都签了最顶级的保密协议,堪比瑞士银行。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出庭作证,承认贝尔的手记是他们伪造的。否则他们的生意就全完了。”
瘦猴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狂风吹灭。
“那……那我们不还是没办法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们知道他是假的,但我们证明不了他是假的!这不就是个死循环吗?”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肖擎天布下的这个局,环环相扣,几乎无懈可击。他算准了江辰就算能发现破绽,也绝对拿不到能呈上法庭的实证。
江辰从始至终都很安静。
他拿起那张印着logo的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谁说我要让他们作证了?”
瘦猴和老马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我只是需要知道,我的对手,在用什么级别的手段跟我玩这个游戏。”江辰的声线平静得可怕,“既然他要玩‘专业’,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他拿出那部黑色的加密手机,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中山装”留下的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一片沉默。
江辰只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你们帮我查一个叫安东尼·范·德·贝尔的比利时人,以及他和天启资本之间所有的资金往来,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回了两个字。
“等我。”
电话挂断。
这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将工作室里那股压抑绝望的空气,砸得粉碎。
瘦猴和老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瞳孔里,都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背后所代表的国家力量,让他们心中大定。
与此同时,抄袭风波在戛纳愈演愈烈。
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甚至连评委会内部,也受到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一位匿名的评委向媒体透露,评委会内部产生了巨大分歧。
有评委公开表示,在“抄袭”嫌疑被彻底澄清之前,不建议将任何奖项授予一部存在如此重大争议的作品。
形势,对江辰急转直下,极为不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辰会选择沉默,等待风波过去的时候。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江辰通过电影节官方渠道,向全球媒体公开发声。
他将召开一场个人记者会,正面回应贝尔先生的所有“指控”。
并且,他“盛情邀请”贝尔先生本人,以及评委会所有成员,共同出席。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疯了吧?他这是要干什么?当众自杀吗?”
“没有任何证据,他要怎么回应?靠嘴说吗?”
“这是黔驴技穷,准备当众狡辩,博取同情了。”
远在京城,肖擎天听到这个消息,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他授意贝尔,欣然应允。
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就是要当着全世界的面,当着戛纳评委会的面,将江辰死死地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记者会前夜。
江辰的加密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份加密文件,悄无声息地传送了进来。
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几张扫描件。
第一份,是安东尼·范·德·贝尔三年前在比利时法院的个人破产申请记录。
第二份,是一份银行流水。半年前,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账户,向贝尔的个人海外账户,转入了一笔五十万欧元的巨款。
第三份,是这家离岸公司的股权穿透图。经过层层复杂的嵌套,最终的实际控制人,指向了天启资本。
江辰看着那份五十万欧元的转账记录,平静地关掉了手机。
他拿起笔,在酒店的便签纸上,缓缓写下了三个问题。
记者会当天。
戛纳电影宫的新闻发布厅,座无虚席。
全世界的媒体,都将镜头对准了这里。
安东尼·范·德·贝尔作为“受害者”,坐在台上,神情悲痛。
他侃侃而谈,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天才构想,是如何被一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无情“窃取”的。
他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博取了现场无数的同情。
台下第一排,评委会主席马丁·斯科西斯面容严肃,一言不发。
他身边的几位评委,则不时交头接耳,看向江辰方向的眼光,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整个会场的气氛,对江辰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轮到江辰发言。
在全世界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江辰平静地走上发言台。
他没有看那些记者,也没有看评委席。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台上那位还在用手帕擦拭眼角的“艺术家”。
“贝尔先生,您的故事非常感人。”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开场白?
贝尔也有些意外,但随即露出一丝傲慢。
江辰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在开始我的陈述前,我能先请教您三个关于‘艺术创作’的小问题吗?”
贝尔傲慢地点了点头:“当然,年轻人,我很乐意为你解惑。”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三个问题,将是他亲手为自己挖掘的坟墓。